04.這輩子,不是你殺了我就是我殺了你。
女孩伸手觸碰男孩的面龐,彼此之間沒有過多的表情… —我們這輩子注定無法好好相處。 過了晚上十一點,公園里的籃球場熄上了大燈。僅剩路邊幾支照明昏暗的路燈在支撐著附近社區(qū)的夜晚可見度。無人的籃球場外圍,幾臺亮著黃燈、紫燈的改造機車此時正發(fā)出非比尋常的排氣管聲,那像是要撕破黑夜的野獸一般,不斷地大聲咆嘯著。 附近居民雖常常被吵得無法入睡,但也無能為力。頂多只能叫叫警察上前驅(qū)離,但過個幾天一樣的問題還是會出現(xiàn),大家只好索性作罷試圖選擇性失聰。 成貴坐在其中一臺黑白相間、大燈改成紫色的機車上頭,有些出神地看著前方漆黑的籃球場。 「徐成貴!你干嘛啊?又在想哪個妹啊?」坐在隔壁臺機車上一名瘦得像根竹竿、綽號叫瘦猴的瘦高男子開口叫了成貴的名字,成貴這才猛地回神。 「什么妹啦?一天到晚都在meimei妹的,也沒看到你交個女友。」成貴揮開瘦猴的手,表情有些不悅。 「那我們成貴哥又在想什么了?不要告訴我你是因為翹課太多心里愧疚喔!」瘦猴提起了成貴實常翹課一事,語氣有些故意地說道。 「白癡喔!才不是咧!說到翹課我哪敢跟你比啊?你可是高二讀兩年的超級大學長欸!」成貴挑了挑眉接著用手肘撞了撞瘦猴揶揄般地說道。 「白癡喔!不要一直提那件事啦!我看乾我脆休學好了,反正也讀不下去?!故莺飶目诖统鲆桓鶡熀诹俗炖餃蕚潼c火,接著掏出了另一根新的菸遞給了成貴?!敢獑?」 「我們猴哥請的菸哪有理由不抽啊?」成貴接下那根菸表情獻媚地說道。 「所以我們成貴大老爺?shù)降自跓朗裁窗?」瘦猴轉(zhuǎn)動機車鑰匙將車熄火,接著向后躺在機車坐墊上,伸出雙手枕在了頭下兩隻腳則是翹起了二郎腿。 「問那么多干嗎?說了你也不會懂?!钩少F也跟著熄火躺了下去。 「朋友這樣當?shù)泥?講一下又不會死。」瘦猴看著那向夜空緩緩飄散的煙霧,其實自己也沒那么好奇,只不過是以聊天用來排遣夜晚的無聊罷了。 「就…剛剛好像對我媽太兇了?!钩少F嘴里叼著方才瘦猴給自己的菸,沒有點燃。 「唉呦!我們成貴還真是孝子啊!」瘦猴故意提高音量般說道,引來了一旁其他人的關(guān)注。 「什么孝子?喪事上一直哭的那個喔?」坐在較遠處機車上的人原先正和自己后座聊得起勁,但在聽到瘦猴大聲嚷嚷的宣傳后也跟著加入了話題。 「欸,笑死我了!你說的那個是孝女吧?孝女白琴還什么的?」后座那名在聽了自己友人的話之后笑得差點沒從機車上跌下來,此時正克制不住笑得上下抖動著身體。 「欸干!你們不要聽瘦猴在那邊亂講啦!他只是在那邊講干話而已啦!」成貴猛地從機車上坐起揮了揮手要較遠處的兩人不要湊熱鬧,好不容易幾人的喧鬧才平息下來。 「欸,賣相害喔!差點被你害死!」成貴伸手推了一下瘦猴,讓坐在隔壁車上的瘦猴有些重心不穩(wěn)地向一旁偏去。 「哈哈哈,干嘛啊?孝順還怕別人知道喔?你要是真孝順就不會在這里了啦!」瘦猴坐正后伸手搭在成貴肩上,接著斜眼看了一眼成貴。 成貴被說得有些啞口無言,但內(nèi)心想被同儕認可的心卻遠勝于內(nèi)心的愧疚。 —成貴是不會回頭了。 「欸,不要抽這個了啦!來點厲害的怎么樣啊?」瘦猴一手摘掉成貴嘴里叼的那根菸,從口袋掏出了另一根外表較不平整的菸。 「這什么?」成貴接下那根瘦猴遞來的菸,表情滿是狐疑。 「試試看就知道了啦!」瘦猴笑得曖昧,接著抬了抬下巴催促著成貴快點燃手中的菸。 「好啦…借個火,我沒帶打火機?!钩少F叼著煙湊近瘦猴,菸點燃后成貴吸了一口。 也不知道是因為吸得太大口還是其他別的原因,成貴在吸入第一口后被嗆得連連咳嗽,一股從胃中向上涌的反胃感讓成貴差點沒將晚餐全都吐出來,平復了好一陣子成貴才勉強壓制住那作嘔的感覺。 「咳咳…這什么鬼東西啊?頭很暈欸!」成貴用手掌敲了敲太陽xue,此刻腦袋像裝滿了石頭一般,重得要命。 「k菸啊?!故莺镆姵少F身體不適倒是見怪不怪,自己也點起了一根k菸?!赣行〇|西就是需要時間才能體會出他的好,哎呦!第一次難免這樣啦!」 「這k菸?。磕阍醪辉缯f?」成貴睜大雙眼看著手中那根還在燃燒的香菸,語氣充滿了震驚。 「你之前不是一直說想見老大嗎?」瘦猴熟練地將煙霧吐出,眼神逐漸變得迷茫?!高@個,就是門票?!?/br> 「門票?什么意思?」成貴在知道手中的東西為何物后又接連吸了幾口,后幾次比第一口順利了許多。 「我?guī)闳ヒ娎洗蟀桑俊故莺飳⒆詈笠豢谳瓮鲁鰝?cè)頭看向成貴。 一間身處小巷中的按摩店以兩間店面打通作為空間,嶄新的木製裝潢讓整間按摩店看上去檔次極高,瘦猴領(lǐng)著成貴推開了木製大門。 「欸瘦猴,你不是說要帶我見老大嗎?怎么來按摩店啦!」成貴靠近瘦猴用氣音詢問著對方?!付疫@里看起來很高級欸…不是可以隨便來的吧?」 「就是這里啊,這家店就是老大開的!」瘦猴熟門熟路地繞過柜檯走向位在后面的辦公室,兩人很快地到了一扇檜木門前。打過招呼后,瘦猴用力推開了檜木門,一進到室內(nèi)成貴最先注意起那扇放在辦公桌后面以藍灰色為底金色線刺繡的屏風,上頭刺上了好幾朵牡丹,還有幾隻蝴蝶在旁翩翩起舞。 辦公室內(nèi)一名身材魁武,雙手刺上傳統(tǒng)七分袖刺青的男子坐在面對門口的沙發(fā)上,而沙發(fā)后頭則是站了兩名小弟,坐在沙發(fā)上的男子此刻正一手叼著雪茄、一手將熱水倒進茶葉壺中,室內(nèi)煙霧瀰漫能見度非常低。 「旭哥!這是我上次跟你提過的成貴!」瘦猴先是向男子行了個禮,接著抓著成貴的手臂也要對方跟著自己一起打招呼。 「老、老大好!」成貴有些結(jié)巴地大聲問好,此舉倒是引來了旭哥的一陣大笑。 「哈哈哈!叫我旭哥就好,可千萬別叫我老大,這一叫都把我給叫老了!」旭哥嗓門極大地說著,接著招了招手要兩人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過來坐吧?」 坐上沙發(fā)的成貴視線壓根不敢亂看,只是旭哥脖子上那條粗亮的金項鍊叫人想忽視都難。 「你說你叫什么?」旭哥推了一杯茶葉茶到了成貴面前,成貴連忙點頭接下了那杯茶。 「我叫徐成貴!今年十七歲!」成貴挺直腰桿語氣高亢地說著。 「成貴,名字取得不錯?!剐窀缯J可般地點了點頭,接著啜飲了一口散發(fā)著熱氣的茶葉茶。「之前有聽瘦猴說過你,怎么?想到我手下做事?」 「如果有機會的話…」成貴語氣有些心虛地說著,這種場面簡直壓力大到讓人喘不過氣。 「有機會??!怎么會沒有機會呢?」旭哥勾起嘴角笑得別有深意,在放下茶杯之后向身后的小弟勾了勾手示意?!赴涯莻€拿來?!?/br> 被差遣的小弟很快地便取了一包裝有白粉的夾鏈袋遞到了旭哥手中。 「這東西,你知道是什么嗎?」旭哥拿起夾鏈袋在成貴眼前晃了晃。 「k…k粉嗎?」成貴想起方才瘦猴讓自己抽的k菸,如果沒猜錯的話旭哥現(xiàn)在手里拿的大概就是k粉了。 「答對了!你這小子挺厲害的嘛~」旭哥向后靠在了沙發(fā)椅背上,接著向成貴拋出了那袋k粉?!冈囈辉嚒!?/br> 成貴看著手中那包夾鏈袋,接著又看了一眼瘦猴,表情有些不知所措。 「試試看吧?」瘦猴挑了挑眉要成貴嘗試看看。 「這個要怎么吸?」成貴拎起那包東西,在眼前檢視了一番。剛才都抽過k菸了,這點粉應(yīng)該沒什么吧? 「很好,就喜歡你這種不會就問的孩子?!剐窀鐫M意地點了點頭,接著稍微傾身向前將雪茄菸灰抖進菸灰缸內(nèi)。「倒一點在手背上,用鼻孔用力地吸起來?!?/br> 懵懂的成貴照著旭哥的指示,將夾鏈袋內(nèi)的小白粉倒了一些在手背上,之后再將鼻子湊近用力地將粉末吸了進去。 當成貴將白粉吸入鼻腔后,猛地脖子像是被人掐著一般,不管怎么呼吸氧氣都好像到不了肺部似的,好不容易呼吸平穩(wěn)了,成貴的世界卻開始晃動,辦公室的所有一切、旭哥、瘦猴等全都扭曲變形,整個腦袋昏沉地像是喝醉酒一樣,成貴從沙發(fā)站起想伸手抓住那從屏風中飛出的蝴蝶們,然而在站起身的那瞬間卻又因雙腿無力而跌坐在了那鋪有地毯的地板上,成貴放棄般地向后躺,但就算躺倒在地上,成貴還是不放棄般地伸手想抓住一隻蝴蝶。 世界在旋轉(zhuǎn)、成貴也在旋轉(zhuǎn),只有那些蝴蝶十分從容地在空中飛舞,成貴閉上眼享受著這一切。 「成貴…!徐成貴…!」 意識模糊之中,成貴感覺到了有人正搖著自己,睜開眼定睛一看只見瘦猴蹲在自己身旁俯視著自己。 「瘦猴…?我睡了多久?」成貴瞇了瞇眼睛以用來抵御室內(nèi)強烈的照光,那片原先不斷轉(zhuǎn)動的屏風,如今也已歸位不再像剛才那般。 「已經(jīng)一個多小時了!你也真夠會睡的!」瘦猴有些受不了地抱怨道。 「一個小時!?我睡了那么久?」在聽到自己睡了多久后,成貴被嚇得坐直了身體。 「年輕人終究還是太年輕了~」瘦猴戲弄般地捉弄著成貴,接著伸出手將成貴一把拉起?!负美?,你先起來!」 成貴順著瘦猴的力量順勢起身,這才發(fā)現(xiàn)整個辦公室內(nèi)只剩下瘦猴和自己。 「旭哥呢…?」成貴有些不安地來回看著空蕩的辦公室,該不會是自己表現(xiàn)得太差旭哥不愿意帶自己? 「旭哥他出去處理事情了?!故莺锼砷_抓住成貴手臂的右手,將手伸回之后還不忘甩一甩那有些發(fā)麻的手臂。 「那…旭哥有說什么嗎?」成貴微蹙著眉,看向一臉從容的瘦猴。 「你放心,他很滿意你?!故莺镎f完后環(huán)顧了一眼四周,確認沒人之后才又神秘兮兮地湊到成貴耳邊。「旭哥說等你習慣了環(huán)境就讓你帶貨。」 「帶貨?帶什么貨?」不明白瘦猴說的意思的成貴又重復了一遍瘦猴的話。 「k仔啦!你是天真還是真的傻???」瘦猴用力地拍了一下成貴的后背要對方不要那么不諳世事。「只要跟著旭哥,不管是賣還買貨源都不用擔心,你要知道幫賣可以賺到這樣…」 成貴看著瘦猴比出的數(shù)字,瞬間睜大了雙眼,原來賣毒遠比自己想像得還賺。 成貴想起母親和家里的經(jīng)濟狀況,是不是自己投身到這塊能讓母親輕松一點? 「好,我做?!钩少F下定決心般地看向瘦猴。 不用回頭了,反正自己也不能回頭了。 * 成美拿起原子筆在行事歷過掉的日子上畫上一個大大的叉,升上三年級后時間就像乘了特快列車一般,過得飛快。眼見離大考也就剩下一個月了。 成美輕嘆了一口氣,眼前的書好像永遠都看不完似的,就算讀完了部分也還是被其他進度追著跑??忌虾脤W校這件事早已不是成美一個人的事了,同時還承載著母親向舅舅低頭借了錢的壓力。 成美舉起放在一旁的馬克杯,這才想起剛才被自己喝掉的最后一口水,無可奈何之下成美起身準備到廚房重添一杯水。 時間正值晚間十一點,為了不吵醒早早就上床睡覺的母親,成美動作放到最輕以避免發(fā)出聲響。 正當成美在廚房倒水之時,家中的門被用力地打開了,撞到墻壁的門甚至發(fā)出了‘’碰‘’的一聲,成美翻了個徹底的白眼,沒有一次成貴回家是靜悄悄的。 對于成貴‘’高調(diào)的‘’回家方式成美并沒有打算多說什么,上了高三以后自己每天都得跑補習班,根本沒間暇的時間和成貴耗,彼此最好就這樣井水不犯河水。 無視了成貴的存在后,成美拿著水杯準備回到房間繼續(xù)看書,在走出廚房時碰巧遇到了要回房間的成貴。 「滾。」成美冷聲說道,見成貴遲遲不移動便自己向一旁閃去。 「你那什么態(tài)度?」成貴怒聲對成美吼道,這可讓成美滿臉問號,畢竟一直以來兩人都是這樣的相處模式。 「蛤?什么什么態(tài)度?你吃錯藥啊?」對于以往只會以無視作為回應(yīng)的成貴來說,今天會這樣反問成美倒是頭一次遇見。 成美看了一眼成貴,只見成貴較先前又更瘦了些,那兩條掛在眼瞼下的黑眼圈倒是越來越重,天知道這傢伙到底怎么了?但對于成貴的變化成美壓根不在意,只是閃開擋路的成貴回到房間。 「到底那根筋不對啊…?」回到房間的成美邊嘀咕邊將手中的馬克杯放下,屁股都還沒坐下房間門便被成貴用力地撞開。 「我剛剛問你,你那什么態(tài)度?是不會回答是不是?」將門撞開的成貴怒氣沖沖地看著站在書桌前的成美。 「你到底想怎樣???」成美表情不解地看著成貴,為什么要對自己的反應(yīng)如此執(zhí)著? 氣不過的成貴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內(nèi)心那把無名火還在燃燒,怎么滅都滅不掉。 「沒事就趕快出去,不要來煩我?!钩擅酪黄ü勺弦巫樱砬闊o語地向成貴揮了揮手,作勢要對方離開?!缚鞚L,我要看書了?!?/br> 被驅(qū)趕的成貴沒有因此作罷,反而更加憤怒了,拿起成美筆筒中的美工刀就是對著成美的講義一陣亂劃。 成美冷眼看著成貴將自己的書本劃得殘破不堪,成貴見成美毫無反應(yīng)又更加得變本加厲,最后整本書爛得根本看不清上頭的字。 「劃完了沒?shuangma?」成美用力地抓起成貴握刀的那隻手,猛地逼近自己的頸項。「我跟你說,你乾脆直接把這里也劃爛,敢不敢?劃得越爛越好,就和這本書一樣?!?/br> 「你、你有病??!」成貴沒料到成美會有如此偏激的舉動,嚇得就想甩開成美的手,但成美不但沒有就此松開手反而越握越緊。 「是啊,我有病啊?!钩擅姥凵窭滟乜粗少F?!阜凑@輩子,不是你殺了我,就是我殺了你?!?/br> 「神經(jīng)病!」成貴被嚇得用力甩掉成美的手,這一甩卻不慎劃傷了成美的手,鮮紅的血順著成美的前手臂一路向下延伸至指尖,最后滴向地面。 成貴看著成美被劃傷的手表情很是不知所措,正當想說點什么道歉的話時,卻發(fā)現(xiàn)成美還是剛才那無關(guān)緊要的表情。 「瘋了?!钩少F拋下這句話后便甩門離開了成美的房間。 被兩人爭吵聲吵醒的母親,睡眼惺忪地來到了成美房間。 「你們兩個…」母親一進門看到成美那被破壞得看不出字體的書本先是倒抽了一口氣,接著又看到了成美的手差點沒當場暈了過去?!赋擅滥愕氖衷趺催@樣!」 「沒事,我自己不小心劃到的?!钩擅郎焓謮鹤?,想阻止血液繼續(xù)向外流出?!笅?,你快點去睡吧?明天還要早起上班?!?/br> 「可是你的手…」母親很是擔心地看著成美,絲毫沒有要返身離開的意思。 「沒事啦,傷口很小,我等等自己擦藥就好?!钩擅肋呎f邊用肩膀?qū)⒛赣H推出門外,確認母親出去后成美關(guān)上了房門接著順著門跌坐在了地上,腦袋有些暈眩但現(xiàn)在不是該休息的時候。 要大考了,已經(jīng)沒有時間能夠爭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