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斬釘截鐵不留余地,女人緣又好,兩人身份懸殊,起頭便沒處好,不怪枝枝不信。 “煙兒也不信我心無芥蒂?!?/br> 姑侄倆唉聲嘆氣。 要說季容得知柳薄煙嫁人生女后這心里確實扎著一根刺,可這刺比起鐘意的人活得好好的,又算得了什么呢? 刺總會軟化,直到慢慢消失。 眼前人才是最重要的。 她并非迂腐之人,要怪就怪她沒能給煙兒足夠的安全感。 年少家破人亡,雙目失明,嫁給秀才好不容易有了依仗,秀才卻短命。 季容不知這對母女這些年是怎么咬牙挺過來的,母女二人在關(guān)乎情愛的問題上存在相同的癥結(jié)。 她畢竟比侄女多吃二十多年的米,一語中的:“與其說枝枝不信你的真心,不如說她不相信自己?!?/br> 這世上有一種人便是,艱難困苦她努力邁過,世態(tài)炎涼她竭力忍著,唯獨guntang的愛意是她們做夢都奢求,等真有機會握在手心,卻會惶恐夢總會醒,哪來的榮幸? 需要時間慢慢撫平,慢慢看清,慢慢相信。 被愛的人才能有恃無恐。 比起季平奚不斷挖坑自作自受,季容的情況比她好上一點,好在哪呢? 她不嘴賤。 這一頭姑侄談心,另一頭柳薄煙和女兒說著體己話,三句話不離“奚奚”,郁枝聽得臉熱,不敢要她繼續(xù)夸下去,問道:“阿娘,您和長公主這是?” 提起季容,郁母面上喜色落下來,郁郁寡歡:“若柳家沒敗,我勉強能配她……” 事實是柳家敗了,她也不再是完璧之身。 戀慕一人,總想給她最好的。 “阿娘有沒有想過,在長公主心中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這答案不言而喻。 季容長公主之尊,至今未婚,多年來為了大柳樹下一抹倩影相思神傷,深情不說感天動地,至少比世間男兒強上太多。 這樣的人,又豈是眼皮子淺的? 道理是一回事,柳薄煙度不過自己那道關(guān),她搖搖頭:“我配不上她?!?/br> 郁枝怔在那。 半晌品出淡淡的苦澀。 阿娘如此,她又何嘗不是? 母女倆困在原地打轉(zhuǎn)不得釋懷,鉆了死胡同,軸起來要人命。 柳薄煙出來一趟沒打算影響女兒‘女婿’的快活小日子,在天黑之前離開。 季容狗皮膏藥地纏著她,放眼京城,現(xiàn)下誰還不知繼長陽公主納妾后,云章長公主愛上忠烈侯之女? 據(jù)說那柳家女還是個瞎子,坊間議論紛紛。 他們說他們的,季容該做什么做什么,只覺得他們聒噪,卻也顧不上惱。 彼時彼刻她甚是可憐地趴在窗前,窗外栽種牡丹花,柳薄煙眼睛蒙著綢布看不見她的身影,一聲聲的“煙兒”入耳,心緒亂如麻。 “煙兒,要不是世事弄人,早多少年你就該嫁給我了,你問問你的心,問問‘她’喜不喜歡我,要不要我?可不要自欺欺人,我不是奚奚那樣十八九歲的小年輕了?!?/br> 十八.九歲想胡鬧就胡鬧,笨一點慢一點無妨,但她終究不再是十八.九。 歲月不等人。 太遲鈍,太猶豫,會錯過太多太多美好。 柳薄煙不吱聲。 季容鼻子發(fā)酸,一半是真心想哭,一半想借勢發(fā)揮,聲音哽咽:“難道你要我等到人老珠黃才準(zhǔn)我為你暖被窩?” 這話直白,柳薄煙當(dāng)即紅了耳根,斥道:“口無遮攔?!?/br> 季容不會武,翻不過窗子只能老老實實趴在窗前,堪堪露出上半身:“你果然是這么想的,你好狠的心!” “……” 柳薄煙被她煩得頭疼,不禁回想多年前風(fēng)華絕代最是灑脫的容jiejie,思忖:怎么就變成這樣了?這樣……無賴。 令人不好拒絕,不忍拒絕。 她軟了心腸,驚覺自己還真吃她這一套,別扭道:“有門不走偏在窗戶那邊,有話你進(jìn)來說?!?/br> 季容溫婉一笑,苦rou計得逞。 夏日喧囂,京城熱熱鬧鬧,長陽公主一身雪白窄袖常服,胸前衣襟繡著雪與梅,長發(fā)用一支玉簪挽起,衣袖輕揮,颯爽風(fēng)流,甫一出現(xiàn)在煙波館的三層樓,隱約能聽到此起彼伏的驚嘆聲。 她見怪不怪,掌柜的識趣地沒往公主殿下身前湊。 北域圣女手執(zhí)酒杯半瞇著眸子看窗外的人潮聚又散,季平奚走到她身邊:“白jiejie。” 白行衣歪頭看她,忽而笑道:“多年不見,怎么學(xué)會了‘正經(jīng)’二字?” 她有些懷念當(dāng)年噙著壞笑要她脫衣服的少女。 “我這支筆不是尋常的筆,筆下只畫不穿衣服的美人。”十四歲的小姑娘說起話來桀驁,最愛做的是天下文人不恥之事,我行我素,提筆可畫山河,也可繪風(fēng)月。 可惜……名花有主。 她悵然低眉:“你放心好了,我不是拿得起放不下的人,會好好活著,不會為你尋死覓活?!?/br> 季平奚不看她,專注看向長街忙碌的人群:“嗯。” 白行衣氣笑:“你就這反應(yīng)?” 公主殿下嬉皮笑臉:“嗯呀?!?/br> 一瞬的靜默,她視線移開這不說話也能拈花惹草撩動春心的小殿下:“是這反應(yīng)也好,你若和我說一些矯情的話,我指不定會惡心地想揍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