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頁
知她陪著自家女兒前來,岳母笑意又添三分:“快進(jìn)來,娘讓人準(zhǔn)備了一桌子好菜!” 人逢喜事精神爽,她氣色紅潤,氣質(zhì)也與以往大不相同,活了二十幾年郁枝從未見過如此光鮮氣派的阿娘,只覺那一身錦緞穿著,阿娘看起來不比魏夫人差多少。 要說差,也就差了一雙明亮如雪的眼睛,差了三分閑適從容。 阿娘眼睛若無恙,該是何等風(fēng)華? 以阿娘的容貌氣質(zhì),怎會是尋常小民出身? 郁枝起了疑惑。 魏平奚盯著郁母挺直的背影,幾月不見,再見她這岳母竟是判若兩人,她小聲道:“阿娘貴姓?” “姓柳?!?/br> “柳?” 柳乃炎朝大姓,單陵南府柳姓之人便極多。 “怎么了?” “無事,先進(jìn)去罷?!?/br> “快進(jìn)來快進(jìn)來?!庇裟覆恢嗌俅螄@惋眼瞎看不見親生女兒,郁枝走過去要她摸自己的臉,語調(diào)撒著嬌:“阿娘,你摸,女兒是不是胖了?” “不胖不胖!”婦人滿臉喜色:“這樣正好,太瘦顯得苦相,沒福氣。” 郁枝就猜到她會這樣說,軟聲抱怨:“都怪奚奚,總要我多吃。” 魏平奚懶洋洋抬起眼皮:“不吃哪有力氣,沒力氣又哪行?到時候又要哭唧唧,像是誰欺負(fù)你了?!?/br> 她話里話外藏著外人聽不懂的不正經(jīng),郁枝猝不及防被她羞了一臉,便聽娘親道:“奚奚說的對,不吃哪有力氣?日常cao持家中諸般事務(wù),可累?” “累,累得動彈幾下就叫苦不迭,嬌得要命?!彼男〗忝佳蹚潖潱骸爸χΓ艺f的對不對?” 郁枝俏臉漲紅。 正堂內(nèi)的婢女們眼觀鼻鼻觀心,不敢想主子間的機(jī)鋒。 洞房花燭的事被她搬到娘親面前說,縱使阿娘沒往那處想,郁枝也心跳如鼓。 四小姐壞得令人發(fā)指,嘴上說著不作弄她,卻是抬起指來要她自己動,她那時又羞又惱,哪還記得吳嬤嬤教導(dǎo)的金玉良言? “阿娘!你聽她胡說!” 她惱羞成怒,郁母徑直笑開顏。 魏平奚眉梢含喜,一家人其樂融融圍坐一堂。 她話不多,更多時候是看郁枝和她阿娘交談,偶爾搭句話證明一下存在,逗得郁母笑意不減。 熱騰騰的飯菜搬上來,俱是家常小菜:鮮蝦丸子、鍋燒鯉魚、清炒竹筍、櫻桃rou……一眼望去,五菜一湯。 魏四小姐一張嘴嘗遍天下美食,如今這一桌算得上她吃過最尋常也最獨(dú)特的膳食。 有點(diǎn)前世在酒樓與郁家母女同桌進(jìn)食的感覺。 是再多的豪奢都買不來的人間溫情。 “枝枝,給奚奚夾菜?!?/br> 魏平奚挨著美人坐,四四方方的桌子座位不少,她愣是狗皮膏藥地貼著郁枝,聽到郁母發(fā)話,她頗為得意地輕笑:“多謝岳母,岳母待小婿之好,著實(shí)教人感激涕零?!?/br> 她這般油嘴滑舌,絲毫沒有大族嫡女高高在上的架子,郁母喜她這分自在,自在才說明把這當(dāng)自己家。 “一家人何必說兩家話?” “岳母說的極是?!?/br> 魏四小姐挑眉,胳膊碰了碰郁枝,笑靨十足明媚,生是去了仙姿玉貌為她帶來的天然清冷:“聽到?jīng)]有?快為我夾菜?!?/br> 好好的瑤池仙子不做,非要做在紅塵浪蕩打滾的花間客,分明出門前還不是這樣子。郁枝猜不透她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余光瞥見阿娘心滿意足的神態(tài),她恍然大悟。 四小姐此番作態(tài),是做給阿娘‘看’的。 唯有讓阿娘放心奚奚真誠待她,阿娘在宅院才能安心治病。 郁枝心緒復(fù)雜,怎么同樣是人,四小姐心眼多得和篩子似的? “快呀,我要吃那個鮮蝦丸子?!?/br> 逢場作戲。 誰不會? 她嗔瞪魏平奚:“我想吃清炒竹筍,你夾給我?!?/br> “你先夾給我。喏,鮮蝦丸子?!?/br> “不要,我想吃清炒竹筍?!?/br> 魏平奚瑞鳳眼微彎,隨意瞧了岳母一眼,藏在桌下的手按在郁枝酸軟的大腿。 郁枝心重重一跳,急忙去看在場之人。 便見阿娘低頭專心進(jìn)食,耳朵卻在仔細(xì)聽她們“打情罵俏”,身畔的婢女不緊不慢為阿娘布菜,顯然沒心思關(guān)注旁的。 翡翠瑪瑙垂首低眉,兩耳不聞身邊事。 魏平奚狡黠一笑:“鮮蝦丸子?!?/br> 郁枝通紅著臉為她夾好滾圓的丸子放進(jìn)碗里,努力克制喉嚨的顫音:“夾、夾給你了,我的呢?” “岳母,枝枝可真小氣。” 郁母笑呵呵。 竹筍堆在白米飯上頭,青青白白,魏平奚收回那只不老實(shí)的手,郁枝雙腿并攏,欲說還羞地看她。 “吃啊,看我干嘛?” 白瞎了一張仙人般的臉。 郁枝羞憤,端起碗來埋頭進(jìn)食。 “刺激。” 耳畔忽的傳來這聲‘yin.詞妄語’,郁枝柳葉眼睜圓,手里的碗險些掉下去,耳尖仿佛著了火。 她瞪著功成身退調(diào).戲人都調(diào).戲地神不知鬼不覺的四小姐,又看著渾然被蒙在鼓里的阿娘,眼眶瞬息氤氳淺淺一層淚花。 若論欺負(fù)人,魏四小姐認(rèn)天下第二,無人敢自居天下第一。 魏平奚前一刻還道“刺激”,轉(zhuǎn)眼搶了婢女的活,一本正經(jīng)為岳母夾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