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是個(gè)再好看不過的姑娘。

    姑娘穿著一襲雅致風(fēng)流的白袍，頭戴玉冠，腰束玉帶，腳下踩著吉祥云紋樣式的流云靴。

    通身看著是男兒打扮，實(shí)則眉眼神態(tài)俱是活脫脫的女郎。

    郁枝從沒見過這么倜儻的女子，戒備卸下，不自覺看迷眼。

    看久了，內(nèi)心竟升起一股似曾相識(shí)的熟悉感。

    她盯著人發(fā)呆，魏平奚也在好整以暇打量她，不消片刻，眉尖微蹙起了三分不滿：幾日不見，怎么又瘦了？

    她本就是鬧市匆匆一瞥惦念上這姑娘的好顏色，若這小臉再瘦下去，談不上不美，卻是無端惹人煩躁。

    美玉生瑕，才是世間最大的遺憾。

    一個(gè)照面，郁枝還沒想起那分似曾相識(shí)的熟悉感從何而起，魏平奚緊盯著她，如獵刃盯著獵物。

    郁枝被她眼神暗藏的熱切燙了一下，急忙別開臉，不敢與之對(duì)視。

    又是那樣清淺戲謔的笑聲。

    笑過之后，魏平奚微彎的瑞鳳眼上挑：“來看看這幅畫?！?/br>
    她一手指在中堂大咧咧懸掛的美人出浴圖。

    但觀對(duì)方容貌氣質(zhì)，郁枝猜到她的身份，忍著羞澀和不知名的惱意，姿態(tài)柔順地看向那幅畫。

    美人出浴，玉腿修長(zhǎng)，發(fā)絲如墨，魏平奚噙笑點(diǎn)在畫上不著一縷的梅尖，梅尖潤(rùn)紅，白雪純美，豐豐厚厚的美色本錢。

    郁枝兩月前年滿二十三，二十三歲在大炎算得上被耽誤出嫁的老姑娘。

    都是旁人眼中的‘老姑娘’了，該懂的她都懂，常年長(zhǎng)在【流水巷】那樣三教九流橫行的地方，不該懂的也被迫懂了。

    她臉上騰起羞紅燥熱，小臉紅若晚霞，一念之間不知是看那風(fēng)流寫實(shí)的‘梅尖’，還是看少女白得過分的指。

    “好不好看？”魏平奚問道。

    郁枝撐起不教人小看的膽魄，低聲道：“還行。”

    “還行？”魏四小姐笑起來直接將畫上的美人比沒了：“還行你怎么低著頭不多看看？”

    郁枝實(shí)在沒見過這樣不知羞的姑娘。

    比男人還壞。

    可念起有求于人，她果真抬起頭，目不轉(zhuǎn)睛瞧著。

    魏平奚的指纏纏綿綿落在畫上美人的風(fēng)月之地，美人出浴，絕妙的腿岔坐圓凳，風(fēng)月與桃花交纏泄開一道更為絕妙的縫。

    魏四小姐擅畫美人，尤其擅畫腿。

    整座陵南府見過她的人不多，可上至耄耋老人，下至三歲小孩，都耳聞過她出了名的古怪惡劣性兒。

    說起來也怪，分明是功勛世家金窩銀窩里養(yǎng)出來的嬌小姐，偏總愛做一些被衛(wèi)道士罵得狗血淋頭的事。

    又邪又壞。

    真若見了她的臉，那些自詡清直的衛(wèi)道士又罵不出來了。

    別看四小姐骨子里邪氣，那張臉卻美得令人不敢褻.瀆。

    郁枝起初被她的臉迷惑，這會(huì)反應(yīng)過來，兩只耳朵竄著煙快要燒起來。

    她想起來了。

    這么一張見之忘俗的臉蛋兒，她想起為何會(huì)生出熟悉感了。

    她見過她。

    在她枉死的前世。

    說見過或許不大貼切，郁枝想了想，暗暗糾正自己的措辭——應(yīng)是她與阿娘在最落魄時(shí)受過此人的恩惠。

    看她沉默，魏平奚還以為嚇到她，方起的興致落下去三分，一雙幽深的眸子慢轉(zhuǎn)，竟是沉了聲：“我畫的不好看嗎？”

    “你畫的？”

    郁枝被驚了一跳。

    她總算有了其他有趣的反應(yīng)，魏平奚落下去的興致慢騰騰浮起來，嗓音清醇綿柔，眼微睨，挺不客氣的：“不是我畫的，還能是你畫的？”

    “……”

    郁枝絞著手指，心想：我可畫不出這么不要臉的畫兒！

    她再次覷了畫卷兩眼，黯然地想：也用不起這么鮮艷活潑的顏料。

    若她用得起此等精貴之物，何愁不能為阿娘延請(qǐng)名醫(yī)？又何須要冒著生命危險(xiǎn)踏入這宛若迷宮的眷心別院？

    她情緒忽的低迷，魏平奚著實(shí)喜歡她的臉，身子湊過來，小聲道：“怎么不高興啦？”

    好聞的香味撲過來，郁枝看了看掛在墻上的畫，驀地想起前世關(guān)乎魏四小姐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羞怯地躲了躲。

    “躲什么？”

    大美人好好的臉皺成小苦瓜，魏四小姐不悅：“我好心請(qǐng)你賞畫，你做這樣子給誰看？”

    她出身魏家，性子上來天王老子的面子都不給，是個(gè)不怕死不怕惹事的主兒，一句“做樣子給誰看”，郁枝被她兇得紅了眼，斂衣跪下去。

    魏平奚遺憾地將‘美人出浴圖’收起來，視線慢悠悠游離在郁枝細(xì)長(zhǎng)的美腿，頓時(shí)覺得昨兒個(gè)畫好的畫不美了。

    前一刻她還視若珍寶，此刻見了更美的，當(dāng)即棄之。

    畫卷扔在郁枝腿邊。

    由小見大，這位的性子當(dāng)真如傳說中任性妄為，變幻莫測(cè)。

    “好了，不鬧你了。說罷，肯乖乖進(jìn)我別院，所為何事？”

    “懇求貴人為我阿娘尋一良醫(yī)，醫(yī)治眼疾。”

    郁枝前世受過她的恩惠，十二道珍饈，不止免得她與阿娘餓死，還是她們母女前后兩輩子吃過最好的美味。

    她承過魏平奚的恩德，知道她惡劣性子背后還有幾分救人的柔善，遂大著膽子開口。

    “尋一良醫(yī)？”

    魏平奚笑了：“良醫(yī)難尋，我為你阿娘尋醫(yī)，你拿什么回報(bào)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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