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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贖病公子失敗后 第31節(jié)

    安白渾身一抖……

    什么叫做姑娘稱贊過杜二郎的話……

    安白鼓足勇氣翻頁,只不過匆匆瞥一眼便覺皮毛悚然。

    自從姑娘和郎君一道出門約會(huì)后,郎君便也會(huì)緊跟著出門。有時(shí)他疲于事務(wù),或者他與寧王商議要事時(shí)便會(huì)遣旁人去盯梢,回來后還需得將二人說的話一句一字地復(fù)述一遍,少一字便多一個(gè)板子。不過多數(shù)時(shí)候都是他親自跟著,安白對于他能平心定氣地窺著二人攜手出游已很震驚了,不曾想他將二人做了什么事、說了什么話、幾月幾日出去的事兒都一一記錄在冊,不僅將這一沓東西包了封面,甚至將姑娘稱贊杜二郎的話以朱筆作了標(biāo)記。

    安白喉嚨有些發(fā)堵,念不出來。

    江愁予道:“你念?!?/br>
    大有他不念他就這般捱下去的意思。

    安白深吸一口氣,便低頭念了。

    “五月十一,游于汴西湖。

    杜從南予她一玉,她笑而納。

    復(fù)贈(zèng)平安鎖為定情之禮。

    問曰:‘此可謂金玉良緣耶?’”

    “五月十五,共食于燕春樓。

    她喜食鱖魚,尤愛辛辣。

    杜從南亦如是,二人不謀而合。

    戲言曰:‘此所謂心有靈犀哉?’”

    “五月二十,登萬歲山。

    杜從南著殷紅窄袖勁裝,羞問她。

    贊曰:鮮衣怒馬,不愧為忠武將軍也?!?/br>
    “……”

    安白念完冊子上標(biāo)注的語段,小心翼翼地抬目看了他一眼。他見江愁予仰首看著淺淡的月痕,眉目如遠(yuǎn)山一般氤氳在如霜月色中,難以辨認(rèn)是何種情緒。他不知江愁予已將這本修訂的冊子翻閱百來回了,他的滿腔妒火被消耗殆盡,只頗有些苦惱地蹙眉。

    良久他開口:“你將杜從南平日熏的香、慣穿的衣物、脾氣如何、生活習(xí)性都打聽來?!?/br>
    安白戚戚看著他:“不知郎君想……”

    江愁予似有些疲乏,闔目睡于椅上。

    安白為他蓋了張?zhí)鹤樱闱穆暢鋈チ恕?/br>
    隔日安白便把打聽到的東西告訴了他。

    ——

    日子在俯仰之間過去,轉(zhuǎn)瞬便是婚禮前夕。

    彼時(shí)的瑤光院,燈火通明。

    作者有話說:

    不會(huì)坑不會(huì)坑不會(huì)坑,我感覺把男主寫得太瘋?cè)バ薮缶V啦。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第32章

    江晚寧的屋里亮堂堂的, 數(shù)樽青玉纏枝琉璃杯落于四角,將紅漆灑小方桌上平攤的《避火圖》點(diǎn)亮。桌子邊上,夏姨娘還在喋喋不休地為她講解, 而江晚寧卻是心不在焉地把腦袋埋入臂彎里, 隱隱發(fā)燙的臉頰似要黏糊糊地融化。

    夏姨娘拽住她:“多少都要看一些罷?!?/br>
    江晚寧飛快地瞥了一眼,一陣面紅耳熱。

    畫上的男女姿態(tài)狎昵且放縱, 兩具赤條條的身子多看一眼都是眼睛要得病的地步。因著昭懷長公主和那名大漢給她留下的陰影,且蒲昌那夜被人壓在樹上親吻,好長一段日子她都無法直視男女之間的事情。

    然而二郎卻消除了她對男子的恐懼之感。

    她自小到大接觸的男子大多風(fēng)流,爹爹和府上的哥哥們無一個(gè)不是三妻四妾。即便是為人柔善的三哥哥, 都瞞著白芷在外面包了一個(gè)清倌。瑕玉軒的那人表面上一副克己復(fù)禮的樣子, 背地里卻對著她……江晚寧難堪地咬了咬唇,迫使自己不去想他。

    她想,二郎實(shí)則是個(gè)穩(wěn)重的有禮的郎君。

    二人出門約會(huì)的時(shí)日不多, 拼拼湊湊不過才七八回,卻給江晚寧帶去了極好的印象。杜家二郎與她出街游逛便僅僅是游逛, 與她溪邊垂釣便僅僅是垂釣, 二人唯一有過的肢體接觸便是牽手。她只記得他的手燙得像塊炭, 只敢輕輕地將她握著, 生怕把她捏碎似的。

    倘若要她在新婚之夜與一個(gè)素不相識的郎君同床共枕, 她是無法接受的。然而如果這個(gè)人是杜二郎的話, 或許她是可以的。

    江晚寧推了推畫冊, 央求地看著夏姨娘。

    她不愿再看了。

    夏姨娘拿她無法子, 讓冬溫將冊子收到了嫁妝里。

    “姨娘初初見到腓腓,腓腓還是個(gè)縮在襁褓里的小小嬰孩?!毕囊棠锉葎澲笮〉? “轉(zhuǎn)眼都這么大了……京畿一向有哭嫁的傳統(tǒng), 哭離別哭前途哭婚姻什么的, 寓意可真不好。姨娘明兒個(gè)便不去送腓腓出嫁了,腓腓需得高高興興地嫁到杜家門去?!?/br>
    江晚寧眼眶發(fā)熱,撲到夏箏懷里。

    “從前腓腓不懂事,只會(huì)害姨娘傷心……”

    聽姨娘的話,不去招惹那個(gè)人多好呀。

    “別哭別哭。”夏箏亦拭淚道,“若是將眼睛哭腫了,明個(gè)起來眼睛腫成大核桃可要被人笑話去了?!?/br>
    她勸了江晚寧好一會(huì)兒,可算將人給哄好了。夏箏又陪她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時(shí)而傷心時(shí)而歡笑的,在月掛桂枝的時(shí)候才不舍離去了。

    江晚寧原想就此歇下,不曾想瑤光院竟來了個(gè)意想不到的人。

    江新月過來找她時(shí),心里也是別扭極了。

    今夜三哥哥過來陪她用了晚膳,隱晦地提了下江晚寧今夜也許會(huì)緊張得睡不著,若她能過去陪她緩解焦躁就好了。她原本對江晚寧是頗為不忿的,這人平白占她身份金尊玉貴地過了好些年,然而她卻靠著向男人賣笑討生活。不過轉(zhuǎn)念一想,江晚寧在她回來后便乖乖地挪出位置給她,且明兒個(gè)就嫁人了,以后家中再不回有人對她構(gòu)成威脅,便別別扭扭地來了。

    “我代三哥哥來陪陪你?!彼溆驳?。

    江晚寧又驚又喜地看著她。

    她將將才哭過,濕漉漉的纖睫上依稀沾著幾顆淚珠子。她一笑,淚珠子便順著腮幫子滾入唇邊笑靨,在橘黃色的光線里如珍珠般一閃一閃著。

    還蠻漂亮。江新月不自然地別過頭。

    “二meimei入我榻里來罷?!苯韺幭票?。

    江新月脫了鞋躺進(jìn)去:“你怕不怕?”

    江晚寧一怔:“怕什么?”

    江新月看著她懵懂模樣,其實(shí)是很想和她說一說洞房之夜的事情的。論起琴棋書畫、吟詩作對她是一點(diǎn)兒不清楚,然而她在秦樓楚館里待了近十五年,在男女事情上頗得經(jīng)驗(yàn),或許可以傳授她幾分道理。

    江新月只敢含糊地和她提一提。

    “你覺得杜從南這人怎么樣?”

    江晚寧眨巴眼睛,有些遲疑地看她。

    “你可別這么看著我,我對杜從南半點(diǎn)興趣也沒有?!?/br>
    江晚寧低聲:“倘若沒有我,你和他……”

    “如果沒有你,我也不會(huì)嫁給他,我這輩子就沒打算嫁人。我好不容易被認(rèn)回家門了,在家吃吃喝喝可不比侍奉公婆、討好男人過得自在么?!苯略屡み^頭看著她,“我是個(gè)愛慕虛榮,眼里只瞧得見錢的人。一開始厭惡你鳩占鵲巢,私下沒少和小丫頭說過你壞話……”

    江晚寧忙搖頭:“我沒怪過你。”

    江新月不自在咳一聲:“說正事說正事?!?/br>
    “不管是杜從南還是別的男子,你都不可將真心全然交付給那人。世上最jian邪最yin惡最自私的人莫過于男子了,你要牢牢記住?!苯略略谇鄻抢镩L大,見過男人們拋妻棄子來樓里縱樂,也見過男人對姊姊們夸下??谝嫠齻冓H身,到最后騙了姊姊們的錢財(cái)后音訊全無。

    江晚寧被她臉上嚴(yán)肅嚇得怔住,點(diǎn)頭。

    二人在榻上躺了片刻,忽而想起一事。

    “二meimei,我有件事情想拜托你?!?/br>
    江晚寧下榻,在妝奩夾層里摸出一信箋。

    “待我明日出嫁后,能否勞煩二meimei將這東西捎給三哥哥?”

    江新月一拿到信箋腿就軟了,生怕江晚寧讓她看看信箋里面寫了什么內(nèi)容。好在聽江晚寧說這東西是給三哥哥的,她才忙不迭地收了東西,閉口不問里面內(nèi)容。

    江晚寧見她模樣,愈發(fā)篤定了心中猜測。

    原來二meimei不識字的。

    也幸好二meimei是不識字的。

    她已將江愁予過去的所作所為一一羅列在了紙上,只等她離開楚國公府后便能揭露他的真面目了。即便三哥哥看了這封信箋卻不相信她的言辭,日后對江愁予這人總會(huì)有幾分疑慮的罷。

    江新月輕輕揉了揉江晚寧的胸脯。

    “好生軟和,你未來夫君必會(huì)喜歡得緊?!?/br>
    江晚寧臉一紅,不甘示弱地揉了回去。

    二人在榻上打打鬧鬧好一陣,在鬧得疲倦后迷迷糊糊地并頭睡了過去。

    ——

    天如墨硯瀉漿,遠(yuǎn)天近草,黢黑一片。

    濃滯的天地間無不是深深淺淺、濃淡不一的灰黑色,如粘稠而冰涼的油狀物一般騰在半空。此刻的瑕玉軒書房房門緊閉,安白和蘇朔心急如焚地在院子中央來回行走,偶爾頓一頓步子,似被混濁夜色堵塞了呼吸。

    安白喃聲:“不會(huì)出什么事情罷?”

    蘇朔眉眼一沉,舉目望向書房。

    就在今日,派去端王府上的細(xì)作終于破譯了端王書房暗道的陣法,在暗道中發(fā)現(xiàn)了端王結(jié)黨營私的密函。同一日里,當(dāng)日刺殺圣上的刺客被蘇朔派去的人擒拿,威逼利誘后刺客認(rèn)下罪責(zé),簽字畫押。

    只需將此物呈與圣上,便能將端王以及他身邊的同黨拉下水了,這樣一來姑娘和杜二郎的婚事自然便成不了。也不必心焦力瘁地日夜觀察京畿的輿圖,按照原計(jì)劃將姑娘直接擄掠了去,帶她南下了。

    郎君的喜悅程度,可想而知。

    屋內(nèi)驀然傳來搖椅拖動(dòng)的聲音,二人精神一凜,朝著屋里走出的人看去。

    書房內(nèi)僅燃一燈,光火微小而瘦弱。年輕公子的身影被投射在一剪方窗上,隨著愈來愈急促的腳步里拉近至眼前。他是個(gè)病骨支離的人,以往走路時(shí)款款風(fēng)流,腰撞雜配時(shí)可聞珊珊之聲。現(xiàn)在走路卻……

    安白喉嚨堵住,心中涌上難言的滋味。

    這一月里他穿戴的衣裳多為玄、灰色的收袖勁裝,吃穿習(xí)慣皆按照辛辣重口的來,屋子熏的香是杜二郎常用的蘇合香,偶爾會(huì)在半夜里攬鏡自照,仿杜二郎的步行和說話姿態(tài)……

    他生性是個(gè)不愛笑的公子,然而他再怎么努力研習(xí),顰蹙長眉見繾綣的愁緒使他把握不好杜二郎爽朗眉眼的精髓。他是個(gè)狠得下心的郎君,竟親自cao刀割斷了右眉……安白清清楚楚地記得那個(gè)夜晚,他端藥進(jìn)屋,郎君右眉上鮮血崩涌,滴滴答答順著下巴流在桌上……那道傷口過深,壓迫到了右眼,以至于他有小半月目不能視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