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動成真 第44節(jié)
江致知走進屋子里的時候, 江禮掃了他一眼, 聲音冷冷道:“你干什么去了?要這一大桌子人等你吃飯?雖然這是家宴, 但你葉伯父家的女兒也受邀前來,你不多陪陪人家, 反倒自己出去躲清靜?” 江致知眸色淺淡,淡淡的掃過江禮一眼,眼神里看不出情緒與溫度。 慕傾然保養(yǎng)得很好,明明已經(jīng)快到五十歲的年紀,看起來也宛若三十多歲的女性,穿著一身白色小西裝, 顯得知性優(yōu)雅而又干練。 距離上一次和慕傾然見面得有一年多, 他們這對母子的相處氛圍很奇怪,即便見面也沒有那么多話可以聊。 “江致知?!蹦絻A然道:“我是不是太慣著你點了?之前說過要你本科去斯坦福讀商科,回來繼承公司和家業(yè), 結果你倒好,給我留在國內(nèi)還學了飛行, 而且我這次回來, 你也沒有主動和我見面。你對未來, 到底有什么規(guī)劃?還是你覺得你真能保衛(wèi)祖國, 建功立業(yè),像你爺爺那樣混到高級軍銜嗎?” 和江致知說話,慕傾然向來直接而不留情面,她在分析問題的時候,更偏向以一種利益最大化的角度去思考,而不會以江致知的考慮為優(yōu)先。 她雖然語氣里帶著嘲諷,但是不難聽出,她的確只是從最實際的角度去思考。 慕傾然這些年一直在柯蒂斯音樂學院從事客座教授的教學工作,大部分時間都在美國,已經(jīng)入籍,她知道常青藤盟校的教學水平比國內(nèi)要優(yōu)越得多,江致知去斯坦福讀商科,回來可以繼承江禮的公司。 江禮和慕傾然當時的聯(lián)姻并沒有什么感情基礎,雖然那個時候已經(jīng)逐漸開始追逐自由戀愛,但其實,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結合在一起的,并不算少數(shù)。 當時兩個人只是覺得合適,慕傾然理智而又果決,覺得婚姻并不需要所謂的愛去維持,兩相結合之下的利益要更為重要。 江致知轉身回頭,他輕輕勾了勾唇角,接著道:“媽,我人生的這么多年你幾乎從未參與過,所以我也沒有必要按照你的意思去選擇我今后想要走的路?!?/br> 少年聲音微微泛著冷意,慕傾然向來強勢,見到江致知這副模樣將聲音壓低:“江致知,你就是這么和我說話的嗎?江禮這些年的教育真是越發(fā)的失敗了?!?/br> 慕傾然對江致知要求高很好理解,至于要求他按照自己想讓他走的既定的軌道向前走,只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同江禮當年協(xié)議離婚時,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兩家以后的財產(chǎn)都要由江致知繼承。 江禮選擇再婚可以,但后面的妻子不能為他生育子女,是慕傾然最基本的要求,否則慕家同江家稍晚一輩的聯(lián)系就此切斷,江野對此并沒有表示過異議,所以當時江禮和慕傾然的協(xié)定就此生效。 慕傾然生來強勢,對很多事情都會有自己的主張,她想做的事干凈利落,想斬斷一份羈絆也是如此,不留一點情面。 與其說她和江致知是母子的關系,不如說是公事公辦的關系更為妥帖一點兒。 “你和江禮都沒怎么教育過我,所以談不上教育失敗。”江致知輕聲嗤笑道:“你們兩個都是一樣的自私自利,根本不會考慮感情這種東西在你們心里的比重?!?/br> 江致知并不會去談論愛和感情這種東西,在他十九年的人生里,他從未體會過這種感覺。 記憶里最多的就是江禮和慕傾然常年的不在家,偶爾在家的時候也是無休止的相敬如賓和冷戰(zhàn)。 兩個人都極其強勢,誰也不愿意后退一步,這種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對待婚姻,即便能維持一時,也不能維持一世。 他出生不是因為愛而出生,只是因為被需要才出生。 當時覺得勢均力敵和合適的婚姻,不因為愛而維系,時間越長,越變得兩兩生厭。 這世界上沒有任何一段婚姻在沒有感情的基礎上能夠維持,即便可以維持,也只能是短期。 日子越長,越無法長久。 “江致知!這就是你跟長輩說話的態(tài)度嗎?”江禮沖上前去,要甩他一巴掌。 江野沉沉的拐棍聲響了起來,他冷著一張臉,看向高高舉起手的江禮道:“你把手給我放下來,聽到?jīng)]有,你今天把人家葉家的小姑娘叫來,還讓外人看這種笑話嗎?” “爺爺?!苯轮穆曇衾滟?,宛如泉水敲擊石頭的質(zhì)地:“他要打就打,當我欠他的,就這么還了?!?/br> “江致知,你他媽的有種?!苯Y氣急了:“你今天就誠心想找打是不是?” 如果真要拼打架,江禮上了年紀,體能也都不如江致知,是打不過他的,但江致知說了讓他隨便打。 平時江禮在江野面前還顧忌點,但今天顯然是被氣急了,連場面都不愿意應付了,他直接拿起一根藤條抽在江致知的背上。 江躍用眼神示意讓江致知服個軟,但他恍若未覺。 已經(jīng)到了這個份上,和江野組織家宴的初心相悖甚遠,實際上這次聚會非常不好,江野也陰沉著一張臉看著江禮。 鬧成這副模樣顯然不太好看。 江致知被藤條抽打,咬著牙,一聲不吭,硬是挨過了十幾鞭。 第二十道鞭子即將落下來的時候,江致知冷著眼,用手抓住了鞭子道:“江禮,你打也打了,該夠了吧,我不想陪你玩了?!?/br> 他手直接抓住即將打在身上的藤條,手被藤條打過來的慣性和凌厲的風帶起來一道明晃晃的血痕。 “葉文倩和我媽是你帶來的,我不伺候了。你自己負責?!?/br> 他神情淡漠的將手上溢出的血跡擦去,接著轉向江野道:“爺爺,我先走了,您記得按時吃藥?!?/br> * 道歉道得這么真誠,不知道是不是要原諒他。可如果就這么輕而易舉的選擇了原諒,好像心里面又不太舒服。 直到下車回到宿舍的時候,晏寧心里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回復江致知。 回復還是不回復,這是個問題。 在宿舍書桌的座位上,她想了想,還是發(fā)了一條消息過去。 “我沒有生氣?!?/br> 但是對面沒有秒回,晏寧也沒有想什么,直接把手機放在了座位上,打開筆記本電腦,搜集一下國內(nèi)外新聞時政的有關報道。 身為新傳院的學生,想要成為一名優(yōu)秀的戰(zhàn)地記者,了解國際形勢是必不可少的,晏寧敲擊鍵盤,看了路透社和bbc以及華爾街日報的英文原文,把分析的情況摘要下來,又戴上耳機聽英語聽力。 這個過程中間,晏寧等了很久,還是沒能等到江致知的回復。 直到過了一個多小時,微信的鈴聲突兀的響起,備注是奶團子,晏寧想起來,是江瑾年。之前加了江瑾年微信之后就偶爾跟他聊聊天,小朋友很乖又可愛,但從沒有不提前發(fā)消息就直接打電話的情況發(fā)生。 晏寧納悶著接起了電話,聽到江瑾年奶里奶氣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了起來:“不好啦,小嬸嬸,小叔叔跟她爸爸和mama吵起來了。他現(xiàn)在好像要離家出走,怎么辦?” “……”晏寧深吸了一口氣,又道:“你小叔叔剛才和他們吵架了?” “是呀,好熱鬧的,我還頭一次見,多虧了三太爺爺把我和爸爸mama叫過去吃飯,我才知道原來小叔叔和他爸爸關系并不好?!?/br> 江致知家族龐大,關系亂了點屬實再正常不過,晏寧本來心里面方才還因為他不回消息七上八下的。 現(xiàn)在看來,大概明白了,江致知是有事絆住腳了,可能情況還不太好。 “你小叔叔人出去了么?”晏寧開口道。 “出去了,但他什么也沒拿,剛才被他爸爸打還沒還手,受了傷,好像還挺重的。小嬸嬸,你能找到我小叔叔嗎?我爸爸很擔心他,剛才勸他也沒勸住?!?/br> 江瑾年這樣說,晏寧心里也著急,但她也沒別的辦法,想到江致知當時找得到自己,但是輪到她找江致知的時候,她就覺得束手無策。 她只能憑借直覺去試一試,江致知在不在他自己在外面住的房子里。 但試著碰運氣之前,她還是決定先給江致知打電話。 意料之中的,您撥打的用戶忙,請稍后再撥。晏寧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懊惱,如果她早一點回復江致知的笑意,或許事情就不會變得這樣嚴重和糟糕。 可是懊惱歸懊惱。 找人的事情該提上日程還是得提上日程,晏寧把耳機摘了下來,選擇關閉電腦,準備出門,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變得冷靜下來道:“你先別著急,我出去找他,就這樣,我先掛了,找到他我再告訴你。” 晏寧將筆記本電腦鎖進柜子里,接著道:“嘉嘉,我先走了?!?/br> 許嘉從論文里回過神來,接著道:“你怎么走了呀?不是說好晚上等悠悠和穗穗她們回來一起去吃火鍋的嗎?” 原定打算是這樣的,但是計劃趕不上變化,晏寧有點抱歉的開口道:“我要去找一下江致知,你們先去吃吧,不用管我了。” “找男朋友呀。”許嘉感嘆的開口道:“那你快去吧,熱戀期嘛,我懂的?!?/br> 雖然說的不太有道理,但現(xiàn)在也不是好和她認真解釋的時機。 晏寧幾乎是用跑得跑下了樓,江致知的住處就在離學校不遠的地方。 沖出宿舍樓路過教學樓的時候楚南風剛好碰到晏寧,他手里提著一摞資料,叫住她:“晏寧,老師讓我們準備參賽的資料,你做什么去?” “不好意思,楚南風,我還有事,原定今天說的去找新聞寫作老師的事情可能要推遲了。”晏寧頓住腳步,接著道:“我要去找人。” “你又要去找誰?江致知嗎?”楚南風接著道:“你為什么就非他不可?” “抱歉。”晏寧低聲道:“我現(xiàn)在有點著急,回來我們再聊學習的事。今天晚上整理資料可能要先麻煩你了?!?/br> 她沒有回答楚南風的問題。 和晏寧接觸這么長的時間,楚南風是了解她的。 她雖然看起來溫和沉靜內(nèi)斂,實際上內(nèi)心卻藏著一股不服輸?shù)膭艃骸?/br> 剛上大一那會兒,晏寧的表現(xiàn)在系里很優(yōu)異,作為班里的團支書和輔導員助理,處理事情大方而又得體,寫得新聞稿也讓老師賞識,楚南風經(jīng)常和晏寧一起被當成課上表彰的模范被老師夸贊。 有一天老師問大家日后專業(yè)想要從事的新聞方向的時候,班級里面的女孩子們大部分都是中規(guī)中矩的一些記者類型,亦或是沒有做好決定,日后到底要做什么,但晏寧語出驚人,她堅定不移的想要選擇做戰(zhàn)地記者,眼中的光璀璨而又堅定。 從那個時候起,楚南風便知道晏寧是個外表柔弱但是內(nèi)心卻又力量的女孩子。 中學時期,他之所以注意到她,或許也是因為她身上這種和別人不一樣的獨特氣質(zhì)。 她想選擇的人,就會從頭到尾都是那個人,而他站在原地,永遠不會被她注視。 告別了楚南風,晏寧接著朝前跑,她不知道他在哪里,所以只能碰碰運氣,晏寧在心里向上天祈禱許愿。 從前向佛祖求的簽靈驗了,她成功的用余生的紅線,換來了他一人的駐足。 所以現(xiàn)在,如果上天聽得到她急切的心聲的話,能不能讓她快一點,再快一點,找到江致知。 拜托了。 * 江致知的住處,晏寧之前去過,是在海淀區(qū)的一家私人高檔別墅區(qū)。 之前是和江致知一起去的,這個高檔別墅區(qū)的隱蔽性很好,進門都是要刷門禁的。 無論是進小區(qū)還是要上樓,都是要刷層層門禁。 臨到小區(qū)前的時候,天色變得陰沉下來,是要下雨的前奏。 將她載到這里的司機師傅望著陰沉如墨的天空,試探著開了口道:“小姑娘,你確定要下去嗎?我看馬上就要下雨,萬一你要找的人沒回來呢?” 司機師傅說的這些事情晏寧不是不清楚,她出來的匆忙,沒有帶傘。 如果下雨,她一定會被淋濕。 風刮得越來越大,本來北城下午五點多的天氣不會陰沉成這樣,但由于大雨將至,已經(jīng)黑得快要像夜色暗涌,空氣中都透露著微微的冷意。 天空陰沉得像一張潑了墨的宣紙,空氣裹挾著些許的涼意,也帶來了噼里啪啦滴落的雨滴,晏寧沒有猶豫,將錢遞給出租車司機,又輕聲開口道:“謝謝您?!?/br> 少女將車門打開,起身下車,她穿著一身白色的連衣裙,雨滴淋透了她的頭發(fā)和裙子。 不知道江致知現(xiàn)在在不在這里,跑出來的時候只是單單憑借著一腔孤勇而已。 晏寧明白,只要是江致知,無論任何時候,她都會選擇堅定不移的朝他走去。 因為玫瑰無原則,而她相信自己的直覺,心動至上。 這一路上,晏寧的心一直砰砰砰地跳個不停,她做出了很多猜想和假設。 自從江瑾年那個電話打到她的手機里,她就變得無法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