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六、恃己
除了姜見月自己,誰又能是她戲中的主角? 可恃者己,難恃者人。 手中書一頁頁翻過,姜見月幽幽一嘆。 “怎么了?”謝殊一直打著扇子看著她,見狀立刻接話。 沉玨雖低頭正剝葡萄,實則也一直留意著姜見月。 “為什么都是男人呢?字里行間竟然尋不出一絲女人的身影?!?/br> 為什么?這個問題簡直像是稚童會問出來的,讓人聽了發(fā)笑。 但謝殊、沉玨二人察言觀色,是斷不敢笑的。 書是謝殊尋來的,前朝的史冊,是正經(jīng)書籍。可正是正經(jīng)書籍,才更不會有女人的身影。 姜見月坐直了身子,打量著不接話的二人。 瞧他們陷入沉思的樣子,活像學堂上面對夫子隨堂提問的學生,分明答不出來卻還強裝鎮(zhèn)定自信,想騙過老師的眼睛。 姜見月拿了叉子去吃沉玨放在碗里剝好皮的葡萄。 手都伸到沉玨面前了,沉玨也沒法繼續(xù)沉默。 “也是有的,只是少了點,但在歷史上留下名字的女子也不少?!?/br> 王侯將相,自古以來都是男人,誰會去書寫后宅女人毫無波瀾與貢獻的一生呢?但他如今是一切唯姜見月是,自然揣摩著她的心思才說,“世上女子本并不比男子少很多,可女子不能為官做宰自然于王朝的貢獻有限……” 姜見月笑意盈盈地把叉上的葡萄送到他口中。沉玨知道自己的回答并不讓她滿意,可他他長久以來的認知與所接受的教育讓他根本答不出讓她滿意的答案…… “也許我現(xiàn)在去做官不如你,但是這不是我的錯,因為我根本沒有被期待去科舉去做官?!苯娫掳褧诺较ヮ^,“以史為鑒,可惜這史書中根本沒有女子能作為榜樣讓我學習。假如現(xiàn)在……好吧,都不用假如?!?/br> 姜見月指了指謝殊,“比如陸敏行,你說過的,她現(xiàn)在是一名優(yōu)秀的女官?!?/br> “是?!敝x殊隱瞞的那段被陸敏行命人打過的不堪過往現(xiàn)在是絲毫不敢拿到臺面上提,也不好意思說自己家其實和陸敏行是完全對立的,但總歸姜見月現(xiàn)在在青州也不會知道這些消息。 就希望沉玨也別知道,好在沉玨并沒有說話。 “既然我們身邊會有一個陸敏行,但那歷史上會不會有許多‘陸敏行’,只是沒有被記下來。” 謝殊不敢直視姜見月的笑容。 “史書都是男人寫的,身為男人應該更清楚他們會不會記錄下來這些吧。”姜見月兩手撐在書上,伸展了腰,目光落在窗外,“記下來怎么好呢?大家就都知道女人有另一種活法了,誰會愿意待在這個小破院子里?!?/br> 她的目光幽遠又帶了一點哀傷…… 謝殊的扇子漸漸停了下來,他向姜見月伸出手,“姊姊我會幫你?!?/br> 沉玨愣愣地看著,謝殊要幫她,無非是說沉家于姜見月是個牢籠。下凡的仙女終有回到天上的那日…… 他至少不能被她討厭。 于是沉玨將盛滿葡萄的碗捧到姜見月的面前。 謝殊在半空中久久伸著的手被握住,姜見月把他拉起來。 謝殊有些茫然卻激動地站在她身側(cè),姜見月的手仿佛是緣木攀上的蛇,緊緊纏到他的臂上。 她倚著謝殊的手臂,彎著身子,回頭看沉玨。 欲語還休。 沉玨低頭遮掩臉上的紅暈,顫著手喂了她一枚葡萄。 “所以留下來陪陪我吧。” 咀嚼聲中是不容拒絕的呢喃。 感受到謝殊的手臂突然一僵,但依舊乖乖讓她纏著,姜見月抬頭道,“你要回去嗎?” 謝殊搖頭,他當然不回去,他要陪她。何況沉玨未必能接受…… 在姜見月低頭后,謝殊死死地盯著沉玨,然而沉玨正專注地喂姜見月吃葡萄。 可恃者己,難恃者人。 姜見月一點也不指望他們。 她只是在想如何能把他們倆一起留下。 既然自稱喜歡,多少也會有點愧疚吧,即使根本無法認識到身為男人的原罪。 但誰讓她是男人眼中的美人呢? 她知道自己看向沉玨的那一眼,定然媚眼迷蒙。仰頭看謝殊的時候,是楚楚動人。 生理上的欲求暫時壓過了心里最深處的暴虐與厭惡。 她需要年輕美貌的男子,給她無聊的生活帶來一點快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