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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棘宮宮主捂著老臉,只覺得顏面掃地。 千羅口中的大師兄比他高了整整一個大境界,他本是想以此為借口攔著千羅,不讓他到群玉芳尊面前丟人現(xiàn)眼,誰承想他竟拼著兩敗俱傷的打法,真的把大師兄給打趴下了,自己險些命都沒了。 萬棘宮宮主見他這么豁出命,哪里還敢失信攔著,只能厚著樹皮把他帶來慰藉相思了。 群玉芳尊一看便也猜出了七八分,只覺得無言以對…… 他是樹妖嗎?他是蜜蜂成的精吧? 這樣的事每十年便能發(fā)生一回,后來當上了萬棘宮宮主,更沒人能攔著他了,天天只想著入贅花神宮,別說是道盟了,天底下又有誰不知道此事呢…… 世人有稱贊他癡心的,有嘲笑他妄想的,他似乎都不在乎,滿心滿眼的都是“芳尊,芳尊”…… 她有時候也懷疑,自己拒絕得不夠明顯嗎,還是這張臉就真的那么美嗎,能讓他這么多年念念不忘,熱情未減…… 她修的是無情道,克制己心,不動凡俗之情,有時候厭煩千羅糾纏不休,有時候卻也憐憫他滿身傷痕。 自恢復了阿姮的記憶,她心里柔軟了許多,不再執(zhí)著于無情,對千羅大概說話聲音不夠冷了,他又覺得自己還是有機會,哪怕知道她心里只有柏焉一人,他也百折不撓,只想跟在她左右。 群玉芳尊幽幽一嘆,收回目光看向桌上村志,借著月光與燈光,翻開了書頁。 這個村子,原來不叫神木村,而是匪石村。 群玉芳尊一怔,手頓時僵住。 匪石村…… 她小時候住過的村子,也是叫這個名字。 不過天下之大,同名的村子是有許多,她又繼續(xù)往下看去。 ——弘道兩千六百六十二年,無名行者于本村落腳,在桫欏樹下開壇傳道,半年后,桫欏樹得道成仙…… 弘道兩千六百六十二年! 這個特殊的時間讓群玉芳尊登時心中一緊。 便是這一年,她與柏焉相遇。 他每日歪歪地躺在樹蔭下,英俊的臉上帶著幾分慵懶不恭的笑意,哪里有正經(jīng)行者的樣子。村民們識字不多,說的大道理他們也聽不懂,他便撿著驚險有趣的故事說給孩子們聽,最忠實的聽眾,自然便是阿姮。 沒有開壇,只有阿姮為他搭了一個簡陋的棚子遮蔽風雨。 也沒有傳道,只是他說著世外的見聞哄她開心。 四百年,斗轉(zhuǎn)星移,偷換人間,物易人非,故事已變了面貌,又有誰記得當年真相? 捏著書頁的指尖輕顫發(fā)白,她驚愕地看向月光下的桫欏。 千羅便是當年為柏焉遮蔽過風雨的那棵樹嗎? 可她卻忘了,她記得柏焉的面容,卻不記得他背靠著的那棵樹究竟是何模樣。 ---------------------- “行尊,我想祭拜柏焉?!?/br> 群玉芳尊忽然出現(xiàn)在了懸天寺,眾人都十分驚異,但廣生行尊卻早有準備。 他對柏焉與阿姮的那段舊事也略知一二,行者雖說清心寡欲,但每幾十年都會有那么幾個經(jīng)不住誘惑動了塵心的,更何況是柏焉那樣英俊有趣的男子,喜歡他的信女向來不少,他沒想到的是,柏焉也會對旁人動情,甚至付出性命。 廣生行尊屏退眾人,帶著群玉芳尊來到柏焉的墓地。 “柏焉被帶回時,元神已散,七魄不存,又非法相之軀,因此rou身早已歸于大地懷抱,芳尊節(jié)哀?!?/br> 群玉芳尊看著墓碑上的字,眼中酸澀,心口絞痛,良久方才平復了呼吸,啞聲問道:“你可知道,當年是在哪里發(fā)現(xiàn)了柏焉的尸體?” 廣生行尊搖頭:“未曾聽師兄提起?!?/br> “他死后不到七日,為何神魄皆散?”群玉芳尊皺眉逼問,“即便是用了解體之法,也不該如此。” 廣生行尊無奈苦笑:“這恐怕也是為何當年師兄震怒,對墨王使用了搜魂禁術(shù)的原因。自然死亡,神魄七日方散,不足一日便散盡,最大的可能性,便是被人以邪術(shù)吞噬了元神。但是師兄搜魂之后,卻沒有任何發(fā)現(xiàn)?!?/br> 群玉芳尊身形一顫,臉色陡然變白。 一個恐怖的念頭掠過腦海,讓她猛地攥緊了拳頭,抑制雙手的顫意。 難道真是如此嗎…… 她驚慌失措地逃離了懸天寺。 ---------------------------------- “還請道尊助我?!?/br> 群玉芳尊尋到了四夷門時,徐慢慢正在種花。 她凈了凈手,無奈地看向群玉芳尊:“你懷疑,是千羅妖尊吞噬了柏焉嗎?” 群玉芳尊抿唇沉默,輕輕搖頭:“不,妖尊的心性,不像吞噬生魂的邪修,但此事關(guān)系到柏焉魂魄所在,我必須知道?!?/br> 她見過徐慢慢的神異能力,想來以她神明之力,或許會有辦法弄清真相。 徐慢慢低頭尋思了片刻,又看了看天色,道:“我可以隨你走一趟,不過得趕在天黑前回來?!?/br> 禁地里的桫欏已經(jīng)長到了一人高,見到群玉芳尊來,他又招展起枝葉。 徐慢慢忍俊不禁:“真是身受重傷還賊心不死?!?/br> 她想起曾經(jīng)聽聞千羅妖尊乃是聽了行者講經(jīng)傳道,開啟靈智方才成精時,心中還很疑惑——也不知道都講了些什么,千羅妖尊幻化人形之后先是散漫不羈,后來又變成情癡。(第九章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