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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已至此,黑衣人似乎也不打算再“忠心護主”下去,敞開了說道:“上太妃讓我們跟著洛大人,說王爺您一定會來青州找她,我們只需找機會趁王爺和洛大人一起時下手。而人人都知道青州是衡陽王派系,到時這件事自然會被懷疑到姚夢允等人頭上,繼而牽涉到衡陽王府……” 一個“府”字音未落,他已臉色劇變,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再沒有了聲息。 蘭雍丟下手中帶血的刀,默了一瞬,忽然往后踉蹌了一步。 顧微雪連忙扶住他:“沒事吧?走,先去找大夫。” 蘭雍卻搖頭:“他說得沒錯,青州這邊可能也會對你動手。我們先繞路離開這里,到瓊州再說?!?/br> 顧微雪自然信他,攙住他,點頭:“好,那我們走吧。” *** 兩人相扶著走了一會兒,因為揀小道繞路,所以也更費精力,約莫走了一個時辰左右才找到河邊適合歇腳的地方。 顧微雪找了塊平石,讓蘭雍坐下后說道:“你先坐這兒等會兒,我去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吃的?!?/br> 蘭雍伸手輕拉住她受傷的右手:“河里應該有魚,我待會來抓。你先坐下,我?guī)湍闾幚硐率稚系膫??!?/br> 他的臉色實在不好,嘴唇也有些顯蒼白,就連聲音聽上去也比平時虛軟了許多。 “先就這樣吧。”顧微雪看了眼已經(jīng)被他應急包扎過的手,扯了個笑容出來,“你的傷可比我嚴重,別同我爭,我去去就來?!?/br> 說完也不管他同不同意,抽手轉(zhuǎn)身便跑了。 要說別的她也不敢和蘭雍比,但這抓魚的本事么,她自忖還真不算差的,畢竟小時候也干過不少。好在她機靈,先前從其中一個殺手那里順了柄匕首,這回用它來削木頭魚叉倒也合適。 于是她做好工具,又卜算了一個適合捕魚的方位,便卷起裙子挽著褲腿,忍著刺骨的寒意下了河。 肚子已經(jīng)餓得咕咕叫了,所幸,不多時還真被她叉住了兩條魚。 太好了!她忍不住笑出聲來,上了岸一手拿著串著魚的木叉,一手拎起鞋襪便往回跑。 ——蘭雍果然還老老實實坐在那里。 顧微雪原本正赤腳踩著草地大步走近,然而當她看清蘭雍的臉時,卻不由一頓,停了下來。 他坐在河邊,很安靜很專注地看著眼前流動的河水,不知在想什么,甚至都沒有察覺到她回來。 顧微雪從未見過他這樣的神情,落寞,又孤獨。 她站在原地凝著他,一陣風吹過,鼻尖的酸意霎時蔓延到了眼里,她一時忘了挪動腳步,就這么靜靜站了片刻。 忽然,他面露痛苦之色抱著頭,接著身子一歪,往旁邊倒去。 顧微雪大驚,丟下東西飛奔上去將他從地上扶起,慌亂喊道:“蘭雍,蘭雍?你醒醒!” 他卻始終閉目不語。 就這么暈了過去。 *** 蘭雍再睜開眼時,已經(jīng)是晚上了。 顧微雪起了堆篝火,一直守在他身旁,見他終于醒來,便立刻將早已準備的鮮魚掛在了篝火上,然后轉(zhuǎn)過身去將他扶起來,小心翼翼喂他喝了些水。 “還好么?”她關切問道,“你一定餓了,再忍忍,我不知道你會睡多久,怕魚涼了不好吃,所以剛剛才烤上?!?/br> 蘭雍靠在她懷里,緩了緩神,就著這個姿勢望著眼前頭頂上的天穹良久,末了,坐起了身。 “你起了篝火?”他問。 “嗯。”顧微雪點頭,又恍然了什么,問道,“你是不是覺得冷?山里夜涼,你又失了不少血,再等等,過會兒就好了?!?/br> 蘭雍沒說話,沉默地皺起了眉,低頭看著自己攤開的手。 顧微雪以為他是力乏沒精神,只關心他的身子,所以也沒在意他話少。她又往火堆里丟了些木枝,只巴不得這條魚趕緊烤好了給他吃。 就這么過了一會兒。 “好了!”她把魚往他面前一送,見他沒接,便有些不好意思地咳了一聲,說道,“我曉得你挑剔,但山里也沒調(diào)料,你就將就些,等到瓊州安頓下來我再重新讓你嘗嘗我的手藝?!?/br> 蘭雍笑了一笑,很溫和,火光映在他眼中,卻仿佛有無盡柔軟光華。 “我們恐怕要分開走了?!彼f著,從懷里摸出了一個小巧的玉印,“你拿著這個先去瓊州吧,知州周懷立見了這印章,明白你是我的人,他自然知道該怎么做?!?/br> 顧微雪也不接,只愕然看著他:“為什么要分開走?” “我要先去一趟扶風城,”他笑笑,語氣很平靜,“我的眼睛看不見了。” ☆、坦言 蘭雍失明了。 從他睜開眼那一刻,他就感覺到了不對勁,而之后顧微雪的靠近,還有明明溫暖但卻半點看不見顏色的篝火,滿是漆黑一片的天幕穹蒼…… 這一切都讓他清晰無比地認識到:他看不見了。 他聽見顧微雪沉默的呼吸聲,良久。 她忽然輕輕覆住了他的手,溫軟柔韌,仿佛在鼓勵他什么。 “扶風城我比你熟,”她輕聲開了口,語調(diào)像是很輕松,“要去也是我?guī)闳??!?/br> 蘭雍低眸淡淡一笑。 顧微雪拉過他的手,將用干凈葉子包著的烤魚放到了他掌心,說道:“魚刺我都剔過了,但怕還有遺漏,你吃的時候小心些?!?/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