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有罪
斜陽耽沉,光像細微粉粒透過花窗,變成一種陰灰色,在圣堂狹窄的樓梯回旋然后沉淀。 對上影處那人,莫安淇心底一跳,重新粉飾過的臉不由得燒起微熱,他無話,淡淡讓過通道,但雷盛會守在這個位置的緣由似乎不言而明。 任仲成跟在她身后,又是那副生人勿近的樣,西服,大衣,看不出適才底下狂獸也似將她干至徹底丟失。 “這里幾點結(jié)束?” 一樓大堂熱鬧甜膩的氣味轟轟將世界重新覆蓋,樂音,色彩,節(jié)日,大型銅制吊燈蠟燭烈烈燃燒,人比下午時多了一倍。 那人唇生得刁鉆,兩端若有似無微微上翹,看得人平白有火,莫安淇不答。 他眉輕揚,笑意在眼底跳動,“那十點我來接你,喔,阿盛,晚上你們自己回去吧?!?/br> 雷盛略略頷首,莫安淇斂了神色刻意忽視這人自說自話,頰側(cè)不知是粉撲還是紅潮未盡退,仿佛漾著夕陽余溫,細細補過的紅唇絲綢一般光潤,令人想再次將熱烈熾吻印下。 收到了他離去前的眼神,慌張避開,剛剛好容易將腿間那人盡射之物拭凈,內(nèi)里仍有那種狠狠拓張后合不攏的酸脹感。 霍彬見她趕忙迎過來,莫安淇道只是一些關于公司的事商量罷了。 彌撒開始,她怔怔望著祭臺,心忽而飄飄蕩蕩,像朵孤云。 慈悲的耶穌,禰曾為我降來人間,你為覓我受盡辛勞,又為救我被釘死于十字架,但愿這些苦難,并不付諸東流。 她有罪,rou體的極致快樂亦有罪。 夜已深。 臨走前,傅陞一跨步趕到門邊給予平安祝福,燭光映入眼底,“莫姐妹,Merry Christmas” “Merry Christmas”,她將那暖珍重汲入,也許能稍稍照亮前方最后一段路。 踏出寬潤石級,空氣冰寒,今夜恐怕只有攝氏六度,天上紫黝黝的,是銅鑼灣的霓虹散射,黑色跑車已等在教堂盡頭。 沒有阿元阿樂幾個,任仲成自己揸車,過了隧道往西,巨型岸橋列于港邊泊位,一盞盞黃色燈火像小太陽,碼頭日夜工作,全年無休,近來準備引進自動化岸橋,引發(fā)工會巨大反彈,在世界各地都一樣。 碼頭工人時薪低,工作辛苦,抗爭卻不易,骯臟事官面的人不愿明目張膽地做,但總要有人做。 奔馳進了閘,余浪細細碎碎拍擊巨輪,遠處橋吊運作發(fā)出悶悶的機械式響動。 海水對岸,成片趕著過節(jié)狂歡的汽車頭燈化成光河,因著距離,屬于人的喧鬧一下很遠,沒了嘈雜,只剩下光,靜靜的,朦朧的,車流像一道道伏得極低的發(fā)光的云盤繞著島嶼。 “不怕又有人殺你?” 下午著衫時已注意到他腰際繃帶滲血,原來數(shù)日前的意外刺殺不是沒有受傷,現(xiàn)在竟敢誰也不帶跑到這種地方,即使這里是宏遠的碼頭。 他靜靜地望,“我死你會傷心嗎?” 她回頭,任仲成靠在車前,燈源在他兩側(cè),看不清臉,“也許會?!?/br> “那就夠了?!?/br> 時光分隔,男人已經(jīng)十足陌生的氣息漸漸與回憶重迭,溫暖驟然將她包裹,他走來,毛呢大衣將她納入胸懷,“我不算貪心?!?/br> 那時還是夏末,島嶼燥熱無處宣泄,唯有太陽落山后得以稍稍消解,她第一次跟他出場宵夜,到同樣碼頭賞夜景。 彼時宏遠國際成立不到兩年,海與天空都是深沉的藍色,她是明亮的,為了成功接近目標人物一步暗暗雀躍。 沒想到今日他又會來此,她心底不該有地忽地一軟,好像有什么一瞬浸透五內(nèi),酸透鼻尖。 “放心,沒人殺得了我。”,感覺到她環(huán)上腰際的手,他低頭,“小淇,下個月拿下宏圖,你就嫁畀我?!?,不懂得太多感情的事,但這個女人啊,就是特別的。 她給他這話逗笑,“瘋子,別人怎么說???”,若真有這一日,估計能在周刊連載半年,比豪門婆婆斗女星還八卦,兄長尸骨未寒急著娶寡嫂,恍若蠻荒部落時代。 “誰說埋了誰。” 笑著她忽然心底一顫,這座燈火通明的城不正是蠻荒屠場? 警校未畢業(yè)莫安淇已接受宏圖的任務,除了靶場,沒有真正的出勤經(jīng)驗,亦從未將槍口對準一個活人,直到桂山島,火藥的氣味很濃,子彈彈射的兇猛力量將人心震地慌慌失神,就算是為他所迫,她同樣染上滿手鮮血。 這是他們永遠不能跨越的鴻溝,在心底深處,有一道分界。 他是惡人,而她,是好人。 他似是敏覺,沒有再開口。 午夜時分,奔馳駛?cè)爰佣嗬絼e墅,任仲成的地方。 也不知是有意或無意地避嫌,她從未來過此地。與壽臣山的歐式古典風格大相徑庭,客廳三層樓高的落底玻璃窗面對一片落羽松與欒樹,開放式廚房,巨大綠色大理石紋瀑布中島,林蔭里外掩映。 兩人關系轉(zhuǎn)變,成年男女不需什么借詞,皆知下午一番糾纏遠遠未夠。 rou體的墮落最是快樂,欲望一但放開縫隙便合攏不了,暫時拋下理性吧,盡情作為又能如何? 長發(fā)半干,還有些許潮意在尾梢,莫安淇步入他的臥房,屋頂橫過半個房間大小的巨大透明屋頂,夜空流云飛馳,一面落地玻璃仍是院中樹影,黑色墻壁,黑色眠床。 他也沖過涼,裸著上身,任仲成身材非常精壯健碩,線條起伏剛硬俐落,沒有一絲軟弱,不能熄滅的幽微城市虹光里,像一尊黑翅的暗夜撒旦。 她接過他手里紗布,細細將濕透的傷口拭干,包裹,其實縫合并無礙,他看她動作,幽香淡掃誘在鼻尖,下身的欲已昂揚。 “這么多女人衣服?”,衣物間擺了兩柜子,標都沒剪。 “你以為我晚上做了什么?” 她抬頭,摸不準他講真講假,“你去買衫?”,無法想像任仲成做這種事。 平安夜店都提早打烊,去哪搜羅這些。 “我也可以去壽臣山叫梁姐拿。”,他俯身就她,一下埋入脖頸,手指梳進發(fā)間,頭發(fā)還有風筒留下的潮暖,“說任太從現(xiàn)在開始搬到加多利山?!?/br> “誰說我要住這?” 他不理,粗糙大手由脂膏一樣膩滑的手腕而下,解開絲綢結(jié),任由一身胭脂紅重墜落地,軟軟迭堆在雪白裸踝邊,紅是不可思議的顏色,誘人進入瘋狂之境。 “每一件都是我選的,每一件我都想過將它們從你身上剝掉的樣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