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回 舊疾復發(fā)
當夜,文卿便著了風寒,又害怕傳染給榮卿,便搬到廂房暫留一宿。 初雪本就寒冷,西側的廂房不在光處,即便打上爐子,依舊難掩Y寒。她斜坐在廂房深處的榻緣,巾帕掩著唇,一聲一聲薄弱而貧瘠的咳嗽從喉中迸發(fā),半天的工夫,便咳得人白如紙一般。 春桃將火盆挪到跟前去,又將一件厚氅給她披上,上前握搓著她的手,手背涼津津的,手心卻又guntang,軟綿無力,忙端上藥來,“這京城的冬天真是遭罪,小姐,來,將藥喝了。” “我不喝……”文卿緊捏著帕子悶咳,疲弱而幽怨地撇開臉去,“左右我這病不是藥能喝好的……” 點點濕痕在帕上滲開,春桃一驚,忙取來查看,只見帕上幾片粉白的花瓣已被捏得斑駁。 上回見這花瓣,還是白如梨花一般,如今再見,已經(jīng)染上了粉暈。 “這……”春桃驚慌失措,“好端端的,怎么又發(fā)起這怪病來?” “報應……”文卿悻悻收回手,咬唇恨恨哽咽,“這都是我的報應……” 說著,又是接連不斷地咳嗽起來,直至將一片花瓣花瓣比出喉嚨才罷休。 喉中火辣辣的,每當咳嗽起來,便像含了刺一般,疼得人冷汗直冒。 上回尚不會如此。這病是益發(fā)重了,加上風寒,文卿整個腦袋天旋地轉,扶著床欄艱難起身,春桃將她攔住,“小姐要什么?春桃去取?!?/br> “去將奩盒拿來?!?/br> 奩內放的是上回裝進去的花瓣。 這花瓣與尋?;ò瓴煌?,由夏轉冬,卻沒有腐爛的痕跡。一并裝入,春桃瞧著,更是滿面愁容,“小姐,要不要我與大爺說說,再請個名醫(yī)來看看?” “不,你不能告訴她!”文卿又怨又急,“誰都不能說!咳死了也是我的命,咳、何必給人添麻煩…咳咳咳……” “小姐……”春桃心焦地伏在她的膝上哀戚,“小姐……您忘了她吧,雖然過幾日謝錦玉便進門了,但如今大爺心里已有了您,您何必還執(zhí)迷念著她一個女人……若是步了王二奶奶的后塵,可如何是好……” 情這一字,最難分明,文卿何嘗不怨自己,“出去……” “小姐、” “我累了,你出去?!?/br> 待人離去,文卿適才兀自憑欄垂淚。 這廂春桃被趕出屋內,闔上門,只見艷平已在此等候,帶榮卿的意思過來詢問文卿身體如何。 自榮卿不再冷落文卿,春桃對他態(tài)度也不似從前惡劣了,但念在文卿的意思,也只好聲客套了幾句并無大礙、不必擔心云云,多的沒說,也不能說。 可誰知翌日,文卿的病非但沒有好轉,反而還加重了。 翌日春桃敲門進來,榻前已經(jīng)散落了一地的花瓣,文卿奄奄伏在榻緣,虛弱地喘氣。 “小姐!”她連忙迎上前去,見她面頰蒼白,兩眼如桃,“這、該不是咳了一整宿吧,身子也……明明喝了藥,怎么還發(fā)起燒了?” 文卿這喉嚨里跟著了火似的,渾身乏力,只看著她,半個字也說不上來。春桃見狀,更是心急如焚地趕緊遣人去招呼大夫來,一并喚兩個丫鬟打來熱水,伺候她擦去身上的冷汗。 謝錦玉聞聲而來,將丫鬟手中的藥端來遞給春桃,“jiejie怎么會突然病倒?” 春桃覷了她一眼,心里著了火,“還能怎么回事?我看八成是被你咒的,你出去!” “謝姨娘不是馬上就要進門了?該稱心如意了吧!” 雖說她家小姐不計較過往一切,可春桃卻不是一個好性子的人,這會子立即遷怒地將人趕了出去。 文卿無力阻攔,兀自蒙蒙睡去。 謝錦玉跌出門外,便轉去留春給鶴生遞話。 可氣的是,留春的門也緊緊閉著,只得將話由丫鬟轉告。 每當遇到難事,鶴生便要通過打坐靜修強迫自己恢復平靜,丫鬟絕不敢這個時候打擾,因此這句話遞到鶴生的耳邊,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事。 西廂房,文卿正睡著,鶴生站在簾外,小心地沖里面瞧了兩眼那張蒼白面龐,問春桃道:“她的身體現(xiàn)下如何?好些不曾?” “算是好了一些,”春桃悻悻給她伺候了一盞茶,“昨晚咳嗽了一宿,喝了藥才剛睡下?!?/br> “好……那便好……”鶴生松了口氣,轉卻又是一陣擔憂,“咳嗽了一整宿又是何故?大夫如何說的?” 春桃幽怨地避開了視線,又是無奈,又是恨她,咬著牙不解釋,也不說其他的。 一陣沉默驚醒了鶴生,原本她一心只有文卿,如今才注意到丫鬟難看的臉色。 這時,一個丫鬟端著奩盒從簾內出來,“春桃姐,這花瓣裝不下了,要不要換一個盒子?!?/br> 奩盒精致,蓋子半開,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花瓣,粉的,粉白的,粉紅的,在這寒冬中,尤其顯得嬌嫩,也顯得詭譎。 春桃瞧了一眼她狐疑的神色,也不心急,“放著我來處理就行。” “是。” “等等、”鶴生抓住丫鬟拿盒子的手,從中取出一片,擎在指尖捻了捻,大驚,“這是……吐花癥?她感染了吐花癥?什么時候的事?” 春桃本就對她心存怨恨,見她如此問起來,更是氣得咬牙切齒,便說:“自從知道姑爺要納妾,小姐便一直有一陣沒一陣地咳嗽,眼見沒幾天就要到那日子了,沒想到竟是因為這怪病,哎,想必小姐心里也難受……” 鶴生沉Y不語。這話她是絕對不信的,前天那人還在因她的話傷心,何故轉眼又為榮卿害相思? 春桃見她變了神色,忙收住話鋒,“奴婢還有事,您請自便?!闭f罷,顧自出去。 鶴生在原處將茶喝盡,便要起身進內室仔細瞧一瞧她。 害她染上這病,已教她悔恨萬分,如今又因為她害了相思,病到如此地步,心中再多的怨氣,也都煙消云散了,只剩下心疼。 挑起半邊簾子,忽聽門外傳來艷平的聲音,“春桃姐,聽說你們玫瑰露用完了,這是爺讓我拿來給你的,之前大奶N送來,爺她一直沒舍得用呢。” “好,有勞了?!?/br> 春桃接過罐子回到屋里,卻被直愣愣立在那里的鶴生嚇了一跳,“您怎么、沒事的話就回去吧,這里有我照顧。” 鶴生木著半邊的身子,轉來看她,視線從那小瓷罐,上移,“這個是……” “這是玫瑰露,小姐她睡得不好,擦一點這個能安神?!贝禾覍⒐拮邮杖氤閷?,有意炫耀道:“大爺總是頭痛,半年多前,小姐費了好一番功夫從外面的師傅那里求來,不想用在自個兒身上了?!?/br> “哦,是這樣啊……”鶴生魂不守舍地喃喃,“為了我哥的身體,她真是有心了……” 她的臉色比方才還要難看許多,恍如天地異色一般。春桃見奏效了,趁熱打鐵繼續(xù)說:“是呢,不過好歹如今有了回報,也不只是形同虛設的表面夫妻了,若不是謝錦玉要進門,小姐與大爺感情應要再好一些才是?!?/br> 鶴生猛然一震,不等轉過神來,春桃已抓著她哀聲乞求:“二小姐,如今小姐與您兄長好不容易順遂起來,求您了,放過我家小姐一馬,我不想我家小姐也如王二奶奶一般遭那報應?!?/br> “沒您做這個攔路虎,我想小姐很快就會重新愛上您兄長的,畢竟在此之前,小姐本就滿心滿眼皆是她,”春桃話鋒一頓,“二小姐,她們這些時日的和睦,難道您沒看見?” “是……我看到了,我一直看著……我、我有事,先走了,明日再來看她?!?/br> 鶴生逃也似的要走,忽聞身后傳來女子薄弱的呼喚,“是你么……” 文卿撐起身子望向聲源,半晌,聽那腳步聲毅然離去。 【我不是抖s,但是吐花癥讓嫂嫂更加美味了(* ̄︶ ̄*)愛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