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啦知道啦?！?/br>
    朝霞已經(jīng)升騰起來了，絢爛的云彩掩映在蒼翠樹木之間，像是精心搭配好色彩的油畫。

    施懷熹跟著符飄著，在老地方看到了傅蕭。

    他坐在圍墻上看著朝霞，像是一張削薄的紙。

    施懷熹掃過他下半截空蕩蕩的褲管，安靜地在他不遠(yuǎn)處坐下。

    朝霞像是棉花團(tuán)里的顏料，很快就把半邊天空染得斑斕絢爛，橘紅的太陽懶洋洋地升了上來。

    今天是個晴天。

    施懷熹輕聲說：“我昨晚做了一個夢?！?/br>
    傅蕭望著天空，也輕聲問他，“什么夢？”

    “我夢到我變成了跳舞的孩子?！?/br>
    傅蕭頓了頓，他看向施懷熹，后者彎著眼睛對他笑，于是他坐近問，“然后呢？”

    施懷熹也坐近，用很溫和的聲音講述完了這個夢。

    說完后，他們彼此都安靜了很長一段時間。

    “很可怕吧？”傅蕭說，“這個夢?！?/br>
    “很可怕，讓我喘不過氣來，當(dāng)我睜開眼睛，意識到這個夢已經(jīng)結(jié)束的時候，我很想做一件事。”

    “什么？”

    施懷熹揚(yáng)起雙臂對他笑，“我想跳一支舞。”

    傅蕭這一次沉默了很久，再開口的時候聲音很啞，“為什么？”

    “為一切的結(jié)束?！?/br>
    他繼續(xù)說，“今天晚上，你的這一生會徹徹底底地結(jié)束，傅蕭，一生結(jié)束之前，你想跳一支舞嗎？”

    傅蕭伸出手，他的指間早就感覺不到風(fēng)了，“我很久沒跳過舞了?！?/br>
    “但你的身體一定還記得?！?/br>
    “我……”

    “你想跳一支舞嗎？”施懷熹又問了他一次。

    傅蕭靜靜地注視著他，“我想?！?/br>
    施懷熹伸出手，“那跟我走吧?！?/br>
    七點(diǎn)半，施懷熹帶回來一個特殊的客人。

    八點(diǎn)鐘，全部家庭成員到齊，大家圍著圓桌坐下，辛家父母戴上大兒子親手出品的開眼符，一次看見了兩只鬼。

    施懷熹也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場景下讓叔叔阿姨看到他鬼魂的形態(tài)，計(jì)劃總是趕不上變化的，他簡單地打了個招呼，“是這樣的，我想在鬼域給他搭一個舞臺，大家可以一起加入進(jìn)來嗎？”

    傅蕭原本還拘謹(jǐn)著，聞言搖頭，“不需要舞臺那么隆重的?！?/br>
    “當(dāng)然要，除了舞臺，還有服裝，還有一堆東西……”他說著說著，桌上的其他人慢慢加入話題，辛家父母相當(dāng)踴躍，他們是第一次接觸到鬼，還能參與到孩子們的工作里來。

    傅蕭剛開始還試圖阻止，只是漸漸地，他看著他們認(rèn)真的神情，他安靜下來，聆聽著每一句話。

    一番討論之后，由辛灼和施懷熹去鬼域那邊商議，并且邀請觀眾和請幫工鬼一起布置場地，辛漸冉負(fù)責(zé)舞臺的設(shè)計(jì)，辛mama負(fù)責(zé)服裝的制作，路爸爸負(fù)責(zé)制作和采購觀看過程中一些小玩意。

    至于傅蕭，就留在這里，一起討論舞臺和服裝的設(shè)計(jì)。

    分工一完成，大家就火速開始行動。

    辛灼和施懷熹連折代買地準(zhǔn)備了滿滿五大籮筐元寶，和五籮筐香燭出發(fā)去了鬼域，真金白銀開路，大家都很樂意在這里看一場舞蹈。

    辛漸冉效率也相當(dāng)快，很快畫好了舞臺的圖，帶著圖去了紙?jiān)?，加快加急，讓店里有空的師傅都來趕工，終于在臨近中午的時候做好了，辛漸冉把它連著符箓一起燒掉。

    鬼域，辛灼在空地上放置的符也跟著燃燒起來，符燃盡的時候，一個玉白色的龐大圓盤和一堆零件一起憑空出現(xiàn)，辛灼招呼著周圍看呆了的鬼們開始行動。

    他們把圓盤架在傅蕭家門口那座橋上，開始緊鑼密鼓地裝飾起來。

    辛mama在飄逸的舞蹈服裝上進(jìn)行最后的收尾工作，路爸爸動手制作和采購了數(shù)量相當(dāng)龐大的小東西。

    一切都在忙而不亂地進(jìn)行著。

    星星爬上了夜空。

    晚上十點(diǎn)，一切都準(zhǔn)備就緒。

    離傅蕭投胎的時間還有兩個小時——這是身邊的鬼差告訴他們的。

    這兩個鬼差是施懷熹想請過來的，一方面是請來問問具體的投胎時間，另外一個方面，也是想著多兩只熟悉的鬼，傅蕭也會更開心一點(diǎn)。

    正想著，傅蕭換好衣服飄了出來，施懷熹眼前就是一亮，他穿著漸變的青色長衫，像是把煙雨江南穿在了身上。

    其他人也注意到了，一天的時間下來，大家都熟悉了不少，紛紛給他打了打了氣，施懷熹最后指了指燈光明亮的舞臺。

    “去吧。”

    去跳今生最后一支舞。

    傅蕭靜靜地飄到了圓臺上。

    今晚沒有霏霏的細(xì)雨。

    有的是繁星滿布的夜空，有的是滿河的花燈，有的是無數(shù)無數(shù)，為他而來的觀眾。

    兩側(cè)的河面上堆滿了小船，岸邊，圍墻上，樹梢上，橋上全都是觀眾。

    他們的手上都提著燈，一盞一盞，像是星海。

    頭頂有明亮的光打下來，他在光里閉上了眼睛。

    層層染就的青色搖曳起來，這支沒有音樂的舞蹈靜靜開始了。

    像是探訪一位久為相逢的故友，先是生澀，忐忑，小心地觀察著對方的反應(yīng)。

    而對方只是笑。

    對他說好久不見。

    寬袖舞出愉悅的弧度，玉白色的舞臺上，穿著青衫的舞者，舞著煙雨江南里，故友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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