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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人一身鴉青色合領(lǐng)對襟大袖褙子,牡丹團鬢,頭上一只獸皮抹額,面帶慍色。 分明是上了年紀的婦女,氣韻卻是不俗。只可惜面頰發(fā)福,再加上此時橫眉立目,看上去頗有幾分刻薄。正是連十九的親娘,寧初二的前婆婆,方琬之。 就見她幾步上前,怒道。 寧初二!果然是你!我就瞧著那身量像你!!! ...娘,啊。 停頓許久,寧初二才似緩過神來般吐出這一句問候,然后提裙過膝,驀然轉(zhuǎn)身,撒腿就跑。 ☆、第十八章 非得是她? 連府的人都知道,寧初二怕方琬之。 怕到能躲著絕不撞上,能藏著絕不露面的程度。 連方氏不喜歡她。 聽說連十九要娶她的時候,便先后用了上吊,投湖,利刃相逼以及割腕自殺種種戲碼。 依照方琬之的想法,自己的兒子是尚書嫡子,三品大員。將來就是不做駙馬,那也是前途無量的。 這樣的家室,偏偏娶了個四品欽天監(jiān)正的女兒,無疑是在自毀前程。 她是世家出身,明白算盤該怎么打,遇事該怎么作。 但是遇到寧初二這件事,卻是半點用處也沒有。 連尚書不過問后宅閑事,本身又是個倜儻隨性之人。因此對于兒子的親事,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便算應(yīng)了。 連小爺更是如哄孩子似的哄了她兩句,轉(zhuǎn)臉就這么八抬大轎的將人給抬進來了。 連方氏心里憋屈啊,在連十九洞房花燭挑蓋頭的時候,還跑到他窗邊抱著祖宗牌位添堵。 而寧初二,新婚之夜第一眼看見的,除了她那笑的一臉得色的夫君,便是哭的張牙舞爪,捶胸叫嚷著愧對祖先的婆婆方琬之。 不甚愉快的初見,造就了之后整整三年的婆媳之戰(zhàn)。 沒有直面的爭吵,也沒有過激的劍拔弩張。就是一個看你不順眼,轉(zhuǎn)臉就往河里跳。 就為這個,連府里的池塘從來沒有深過膝的。 如今寧初二已經(jīng)離開了連府,看到她卻還是如往常一樣,唯恐避之不及。 那腳下的步子,跑的越發(fā)快了。 再說連方氏這邊,本是去了梅月山天光寺里吃齋,今日才回的。 原想著先回尚書府,等到明天白日再過來看看,思量之下,又等不及看自己的寶貝孫兒,結(jié)果就碰上了從房里出來的寧初二。 開始的時候,連方氏看的不是很清,模糊見著一名女子發(fā)鬢微散,雙頰帶紅還在猶自高興。 要知道,她兒子自和離之后便沒再近過女色。 乍一看到有女子從他的房里出來,還真是喜多過憂的。 她本想跟上去看看,對方是個什么樣的姑娘,哪里知曉,越跟心里越?jīng)]底。 及至看到寧初二回頭的一剎那,那心里就跟生生被挖了個窟窿似的,氣的手指頭都在顫抖。 怎么是她? 怎么就非得是她?!! 寧初二,你給我站住!! 連方氏步步緊跟,奈何又不能像初二那般,毫無規(guī)矩的提了裙子向前跑。 眨眼之間,已是甩了她好長的距離。連方氏追的焦急,索性脫了腳上的鞋子,照著初二的腦袋砸了過去。 這本是個泄憤的行為,手下又沒什么準頭。 可是那鞋底,卻是鑲了兩片足金的。 正是她在天光寺祈福時,方丈給壓在鞋上的開光法器,說是能步步生金。 如今金是沒見著,但是拍倒了她最不待見的寧初二,倒是讓她甚覺心寬。 連府的大宅內(nèi),燈火通明。 十六盞提花小燭掛于正廳,打在寧初二的后腦勺上,宛若要照出什么妖物一般。 另一邊的高腳椅上,連小爺作壁上觀,身上石青色常服領(lǐng)口微敞,懶洋洋的靠在一頭把玩著手里的玉佩。 他自然是被他娘強拉過來的,既走不得,便象征性的看看熱鬧。 誰知寧初二這回倒似開了竅似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任連方氏如何叫也不肯睜眼。 這架勢,明顯是想把問題丟給連十九了。 果然,方琬之叫她不醒,轉(zhuǎn)臉對自己的兒子說。 怎么回事,是不是該跟為娘解釋一下?寧初二為什么會出現(xiàn)在這個宅子里。 和離便是放妻,橋歸各路,哪里有婦人和離之后還出現(xiàn)在夫家的道理。 連十九瞅了眼裝死的前妻。 不知道啊。 ...不知道? 連方氏瞪他。 這人可是從你屋里走出來的。 ...是嗎? 連十九含笑望著自己的母親。 每日從兒子房里進出的人多了,哪里個個都能記得。 方琬之見他領(lǐng)著她兜圈子,直接攤開了說。 記不得了?為娘看你是記的忘不得了!!連府是什么地方?你不允,寧初二怎么會進到府里來?你別忘了,你們已經(jīng)和離了,不再是夫妻了。如此相見不光于理不合,傳將出去更是沒有好話。這簡直就是胡鬧!!! 連方氏鮮少會對連十九說重話,如今這一番數(shù)落,可見是動了真氣了。 連小爺沒接話,只是側(cè)頭咳了一聲。 頃長的脖頸,自領(lǐng)口處側(cè)出一個優(yōu)雅的弧度,半隱在衣領(lǐng)下的紅印若隱若現(xià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