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笨蛋看起來不愛笑也不愛說話，其實是個很悠然自得的人呢，但有時也很讓人火大，一次鍋都燒干了，房子差點著火，那個笨蛋居然在院子里吹笛子！關鍵時候完全指望不上他呢?！?/br>
    “這樣的男人最讓人頭疼了。”我忍不住插嘴，“什么都要你cao心，關鍵時刻永遠會出岔子，能把你氣到想揍他，但只要看見他的臉就沒辦法再生氣。唉，你怎么也這么倒霉啊?！?/br>
    “是啊是啊，”女孩抱怨道，“那天我都要生孩子了，叫他去請個接生婆，就這么點小事，那個笨蛋早上出了門，竟然到天黑都沒回來，我死了以后他可抱著我的尸體坐在地上愣了十天，我在旁邊怎么喊他都沒用，拜托，我差點以為他要餓死自己啊！好容易來了個武士一樣的人，勸他把我埋了，我才入土為安的。哎，我都不知道我死了以后那種笨蛋一個人是怎么活下去的！”

    “什么人啊，好過分！”我目瞪口呆地說，“哪有把要生的妻子一個人丟在家里這么久的？結果你這是…難產(chǎn)？”

    “那倒不是。我是被一種叫‘鬼’的怪物給殺了的…”

    “……鬼？”我皺眉，“你確定嗎？”

    “也是后來聽那個武士說的啦，”女孩子郁悶地說，“當時天太黑，我什么也沒看清就已經(jīng)死了，只記得那個怪物身上全是血腥味，像是野獸什么的，但肯定不是熊。”

    我默默地看了她一眼。

    森林里的動物一般都會努力隱藏自己的氣息，哪怕沾了血也會盡量弄干凈。但鬼身上的血腥氣…我比誰都熟悉。

    那是亡者的怨念所積累的味道。這也是鬼容易被人類發(fā)現(xiàn)的原因。

    “對不起。”我認真地對她說，“鬼是一種…不吃人就沒法活下去的生物，就像狼群一樣，鬼之間時刻都在競爭，如果不吃人就會變?nèi)?，就會被其他鬼吃掉。我個人很同情你的遭遇，有沒有什么我能幫你的？”

    “沒關系啦，我都死了四百年了，早就沒有怨恨了。”女孩子大大咧咧地笑道，“等那個笨蛋回來我就和他一起去轉(zhuǎn)世就好了，下輩子再給他多生幾個孩子，叫他忙的團團轉(zhuǎn)，哈哈！狐貍小姐你呢？我小時候聽過狐貍娶親的故事哦?！?/br>
    “我不是狐貍啦，其實是個神靈。”

    “神靈？”女孩子恍然大悟道，“我說你怎么能看得見我，哎，我是不是該跪拜一下什么的…”

    “那種事完全沒必要啦，我離開了兩百年，連神社都塌了，我也不想再被人類供奉，所以這樣就很好?！?/br>
    “所以神靈小姐也有喜歡的人嗎？剛剛好像聽你說起來著?！?/br>
    “有，而且也是個…完全指望不上的笨蛋呢?！?/br>
    我摸了摸身邊的扇子，微笑道。

    “這么慘？”女孩子一臉同情，“你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嗎？”

    “是小時候就認識，但沒能一起長大…如果一起長大的話，大概他就不會變成后來的樣子吧?！?/br>
    “我是八歲時遇見他的，是個特別聰明又善良的孩子。我在路邊被人打，是他站出來救了我，后來我們就在一起玩了幾天，那孩子長得特別好看，書也讀的多，無論做什么都很出色，所以我那時就喜歡他了…不過后來他要回自己家去，我們就約定來年在江戶城再見?！蔽覈@了口氣，“結果第二年我死了，成了神靈，他家里也出了事，就把我們的約定忘掉了?！?/br>
    “哎？怎么這樣？”詩義憤填膺地說，“居然會忘掉，說明他沒有在意你嘛！”

    “怎么說呢，他腦子有點問題，不太容易體會別人的心情，自己也感覺不到寂寞或者害怕。但其實是個溫柔的孩子，懂得安慰人，也會努力去幫助別人?！蔽逸p聲說，“后來過了很長時間我們才又見面，他變成了完全不同的另一個人，根本想不起來我是誰了，但我一點也不怪他，因為知道他只是看過太多痛苦的事，封閉了自己的心靈。”

    “他…沒有爸爸mama嗎？”女孩問道，“還是也死掉了？”

    “他的爸爸mama不愛他，或者說，他們愛的是他們眼中的‘神’，而不是那個孩子本身。他們弄了個奇怪的宗教，把他當作搖錢樹，當作攀附權貴的工具?！蔽覈@息道，“就算這樣，他剛滿八歲，mama就當著他的面殺了爸爸，然后自殺了?！?/br>
    “啊…這也太可憐了…”

    詩的大眼睛里盈滿了淚水。

    “這樣不是很寂寞嗎？那么小的孩子沒了家人該怎么活下去呢？”

    “是啊…我也想知道，他是怎么活下來的。他沒有朋友，每天還要安慰很多人。小時候他mama甚至不許他吃糖，說怕吃壞了牙齒，笑起來就不好看了?！蔽椅⑿Γ安贿^他笑起來的樣子是真的很可愛，特別天真?！?/br>
    “不過你這么喜歡他，為什么和他分開了呀？”女孩有點嚴肅地說，“喜歡一個人，一定要努力陪在他身邊哦?！?/br>
    “啊，因為一些不得已的原因，”我尷尬地說，“我不小心又死掉了一次?！?/br>
    “哎哎？你也太沒用了吧！你又不是人類，為什么還會死掉??！”

    “沒辦法啊，不那樣做的話，就救不了他?！?/br>
    我低下頭，抱緊了膝蓋，“本來覺得自己消失了也沒關系，因為他不會在意的，只要他能幸福地活下去就好了，我只是這么想的而已?！?/br>
    “這是什么傻話！”女孩子跳了起來，生氣地大聲說，“我告訴你，那種笨蛋自己就是不行，就像風箏一樣，沒人牽著線，就不知道要飄到哪里去了！你就不擔心嗎？那種人連餓死自己都有可能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