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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沒法體會這到底是什么感情啦,但應該算是愛吧?對了對了,我見過哦,他一直保存著的那個東西,也是屬于緣一閣下的吧,好像是個笛子之類的?呵呵,真是難以想象,威嚴穩(wěn)重的黑死牟大人,居然一直揣著那種小孩子才玩的東西呢?!?/br> 面前的劍士微微睜大了眼睛,一副難以置信的表情。 “不可能的…兄長他…怎么會…” 我從懷里取出了那根制作粗糙的笛子,伸手遞給他。 “是這個東西吧?剛剛我看黑死牟大人丟在地上的,就撿起來了。這種叫做羈絆之物,往往是人們活著時最執(zhí)著的東西,上面寄托了思念和難以忘懷的記憶,所以即便在死后也會以靈體的方式存在于我們身邊。繼國緣一,你的兄長大人在這個世界上最掛念的人,可能就是你了。” 名為緣一的劍士接過了那支笛子,用握劍的手小心地捧著它,靜靜地看了一會兒,然后做出了一個我無法理解的舉動。 他將笛子放在嘴邊,用盡全力地吹了起來。 意念形成的笛子,當然不會再發(fā)出任何聲音,但他就好像真的能在這地獄的最底層聽見笛音一樣,那么努力而認真地想要吹響它。 我驚訝地看見,眼淚順著那名為繼國緣一的神明之子的面龐滑下。 無論如何努力,他都無法吹響那只笛子,只能停了下來,看著這一望無際的死靈地獄,喃喃說道: “為什么…四百年了,我從來不知道…兄長您…到底為何總是如此決絕地…拋下緣一呢…” “‘想找哥哥幫忙時就吹響它’…您明明這么說過…明明答應過緣一…為什么說話不算話?您不是說過…武士…最重信義嗎?” 神明之子蹲在了地上,哭的像個孩子。 我突然明白,所謂的神之子,只是被神明剝奪了一切的人而已。 親人,友誼,家庭…為了那份特殊的“寵愛”,他們什么都無法擁有。 華美莊嚴的神壇之上,被眾人翹首以望的神圣之人,手中只有無限的寒冷和空寂。 此為擔負他人命運、賜予“拯救”之人,所必須付出的代價,然而或許他們終其一生,都無法知曉自己為了這份耀眼的榮光,到底付出了怎樣的代價。 我輕輕嘆了口氣。 “緣一閣下,請節(jié)哀。抱歉,我不該那樣說您?!?/br> 劍士站起身來,卻沒有回頭看我們。 “不必道歉,我的確…不曾體會兄長的心情?!彼穆曇魷厝岫拍?/br> “我的兄長變成了鬼,我的妻兒被鬼所殺,我最終沒能保護他們任何一個人…我只是個一無是處的男人罷了?!?/br> “你…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我愣了愣:“什么事,您說吧。” “請不要…讓鬼奪去他人的所愛之人。你既然懂得失去所愛之人是怎樣的感受,就請不要讓同樣的事發(fā)生在他人身上?!?/br> “我…很想答應您,緣一閣下。” 我輕聲說道。 “然而,這應該不是我說做到就能做到的事,讓鬼不吃人,確實太難了…但我自己也曾戒除了人類的血rou,我相信他也能做到這件事,只是需要時間?!?/br> “誒?誒誒?是在說我嗎?“ 旁邊那只鬼突然指著自己插嘴道。 我無語地看了他一眼,“是啊童磨大人,這里好像沒有第二只鬼哦?!?/br> “小染真笨,這種事有什么難的?就答應他吧?!蓖ケе觳?,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不就是不吃人類嘛,緣一閣下,我可是個大好人,就答應您啦。” 哈?我沒聽錯吧?堂堂上弦之貳,各種意義上的女孩子愛好者,腦子是進了什么水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啊? 繼國緣一點了點頭。 “你們走吧,我來的那扇門應該通往外面,一直走就能出去?!?/br> 我注視著他的背影,和黑死牟大人同樣高大的背影,長發(fā)梳成高高的馬尾,只是有點微卷,身上的羽織也是火紅色。 他們兄弟二人的身影在眼前重合在一起,我只感到眼眶一酸,對著那個背影深深地彎下腰去。 “謝謝您…托付給我的信任?!?/br> “走啦走啦,小染快一點哦~”那只鬼已經(jīng)興高采烈地走遠了。 我走出幾步,回頭看去,發(fā)現(xiàn)他還站在原地,望著遠處不知在想些什么。 大概我們每個人,都有思念的人,和盼望的重逢吧。 “緣一閣下。”我喊他,“還有一件事。這里有一名叫珠世的女鬼,不知您是否認識她?” 劍士回頭,有些疑惑地看著我。 “珠世?我認識她,她也來了地獄嗎?可她很早以前就脫離無慘的控制了?!?/br> “她堅持要在這里為死去的丈夫和孩子贖罪,之前我們見過面,但童磨沒有殺她,只是封住了她的血鬼術?!蔽艺f,“請您帶她離開這里吧,鬼們將她視為背叛者,我擔心其他的鬼遲早會找到她?!?/br> “我知道了?!眲κ奎c了點頭,“請多保重?!?/br> “您也一樣,如果有機會,我們人世再見?!?/br> “小染,快一點啦~” 童磨站在那扇金色的門前,笑瞇瞇地叫我。 我跑過去拉住他的手,和他一起跨過了那扇門。 門的另一邊,是一片無邊無際的白色荒原。那潔白無暇的顏色和刺骨的嚴寒讓我愣住了一刻,但很快反應了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