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對小白唯一的祈愿，拜托啦?！?/br>
    她緊緊的抱住了荒川之神，蛇神也回以一個溫柔的擁抱。他們依偎在一起，度過了女孩生命中的最后三個晝夜。

    第三日的傍晚，荒川神社的巫女白姬登上了荒川畔臨時搭建的祭臺。柳生大人帶領(lǐng)家老和武士們來到了祭祀的現(xiàn)場，藤月夫人據(jù)說因為失去兒子太過悲痛而病倒，因而罕見的缺席了這一江戶城中的盛事。

    荒之巫女身披華麗的千早，手持紙扇和串鈴，為荒川之神獻(xiàn)上了最后一次神樂舞。人群伴隨著太鼓的聲音爆發(fā)出一陣陣歡呼聲，飽受干旱和疫病折磨的人們，在這一刻感到自己真正得到了來自神明的救贖。

    神圣的時刻到了。

    白姬巫女站立在祭臺的邊緣，面對著夜幕中荒川的滾滾波浪。河流如同張開了一張血盆大口，等待著自己的祭品。

    天空中驟然炸響了一道驚雷。在閃電的光芒中，離得近的人們開始爆發(fā)出尖叫和祈禱聲，那是因為目睹了水中巨蛇顯現(xiàn)的身影。

    青藍(lán)色的巨蛇，有著金色的獨角，如同一條蛟龍般從河中探出頭來。

    伴隨著那一刻，傾盆大雨降落在這一片黑暗的人間。

    “下雨了！”人群嘶喊起來。

    “下雨了??！荒川之神顯靈啦！”

    “神明大人一直在守護(hù)我們呢！”

    “真是太好了，莊稼有救了！”

    大雨中，巫女的臉上滿是雨水，露出了得償所愿的笑容，口中說出的卻不是事先擬定好的禱文：

    “能認(rèn)識小白，我覺得好幸福??！”

    “我會一直看著你的，所以，以后小白不可以再吃人了哦！記住了嗎？”

    “也要記住我們的約定哦！”

    她閉上雙眼，將那枚銀色的、刻著蓮紋的驅(qū)魔鈴，緊緊的按在自己胸前，聲音飄渺而清澈，不知向哪位神明發(fā)出了最后的祈愿。

    “請你，賜予我救贖?！?/br>
    巫女如同一只展開翅膀的白鳥，在夜風(fēng)中翩躚而起，墜落在荒川之神張開的巨口中。

    那場大雨持續(xù)了三天，滋潤了荒川兩岸干涸的大地，也許真的是神明護(hù)佑的緣故，就連先前肆虐的疫病，在這場大雨之后也消失的無影無蹤。當(dāng)任的吉宗將軍聽聞神跡，格外欣喜，在雨停之后的第二天，特地在荒川邊安排了盛大的花火大會。在荒年中壓抑已久的人們從四面八方趕來，聚集在那條號稱有神明護(hù)佑的河畔，欣賞煙火在夜空中綻放的絕景。

    在最后的煙火于空中轟然盛放的時刻，沒有人注意到，一只纖細(xì)的赤足，踏上了荒川神社附近某處的河岸。

    那是一名披散著青藍(lán)色長發(fā)的女子，光潔的身體在月下散發(fā)出珍珠色的幽光，如同一只古老的幽靈，但那雙茫然而空白的金瞳，又像是剛剛來到人世的嬰孩。她像是第一次學(xué)習(xí)走路那樣，小心的適應(yīng)著陌生的雙腿，邁出了一步，又一步。

    身體上最后的鱗光在登岸后隱去，新生的神靈突然聽到身體中響起了某種從未有過的聲音。

    怦怦…怦怦…

    她驚訝的撫上胸口，眼前是被花火點燃的浩瀚夜空，以及即將展開的漫漫長路。

    一枚小巧的銀鈴在她的左腕上輕輕顫動，如同星光，如同信仰，如同遙不可及的夢想。

    第38章 白姬（5）

    我站在翻滾升騰的烈焰中，好像回到了我剛剛墮入地獄的那一日，在業(yè)火之界的焦土上睜開眼睛之時。

    皮rou消融，血液蒸發(fā)，重復(fù)了不知多少個輪回。

    一個渾厚的聲音在虛空中響起：

    ”荒川之主，懺悔你的罪孽！”

    “我并無罪責(zé)?！蔽艺f，“人類的確在我混沌之時以巫女的血rou供養(yǎng)我，但這就像初生的嬰兒無法選擇自己的食物一樣，我亦無法選擇。直到我的最后一任巫女用自己的靈魂凈化了我，她對我并無半點怨恨，而是只有祝福，我因此而成為了真正的神靈。我是無罪的?！?/br>
    火舌舔舐著我的手臂，“你必定背負(fù)著殺戮之罪，否則不會來到地獄！快懺悔！”

    “是啊，我殺了柳生大名一家?！?/br>
    我說。

    “但那是在十二年后，他們?yōu)楸Ｗ约旱奶锂a(chǎn)炸毀堤壩，淹沒了附近的村莊。此為惡行，身為荒川的水神，我懲治人類的惡行，并無過錯?！?/br>
    “他們?nèi)疑舷铝嗫谌?，其中必定有無辜者?！蹦莻€聲音契而不舍的質(zhì)問，“況且神靈不可干涉人世的因果，你肆意使用神靈之權(quán)，才是墮入地獄的原因。”

    “柳生家自成為藩主以來，獻(xiàn)祭了無數(shù)無辜的女童，整個家族都建立在巫女的尸骨之上。你一句不可干涉，是想讓那些女孩子自己爬出來伸冤？”我冷冷笑道，“說起來，我在地獄里這么久，可沒見到柳生大人一家子吶。還是說，諸位大神因為需要人類的供奉，因此更樂于對人類造的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好一張能言善辯的嘴?！?/br>
    那個聲音突然變化成少女嬌俏的嗓音?；鹧嫦騼蓚?cè)分開，一位黑發(fā)的少女伸出一只手，嬉笑著撫摸我的臉。

    “不跟你裝啦，白姬，我們都是神靈，所以彼此坦誠一點吧。”

    “你真的以為，你能破壞因果之法，從地獄里帶走罪人么？說到底你也只是個小小的水神而已，又已經(jīng)失去了神體，你不會覺得，地獄這種地方是你想來就能來，想走就能走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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