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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潺潺的流水聲卻如在耳畔,一行人仿佛漂在無邊無際的河面上,卻感覺不到水花溫柔的撫摸。 走在最前面的尉遲青吁了一聲,將馬兒喝停,翻身下馬后,沖后面的劉長秧道,殿下,這附近一定有水源,但是晨霧太濃,什么都看不著,為防不測,還是下來稍事歇息再前進(jìn)吧。 劉長秧正被馬癲得心煩,聽尉遲青這么講,巴不得一聲,也不用旁人攙扶便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將身上的大氅抖擻一下,伸手沖身后的侍衛(wèi)要水囊。 可水囊還未到手,宋迷迭和她那頭駱駝便又一次一溜煙地從他身邊過去了,駱駝休整了一夜,看起來更加歡脫了,四個蹄子噠噠噠踏著堅硬的山石,像在跳舞似的,它一路無所畏懼地朝前,超過尉遲青,又跑了四五步后,這才站定不動,腦袋向下扎到濃霧中,發(fā)出吧嗒吧嗒的喝水聲。 越是生活在干燥少水的地方的動物,對水源就越是靈敏,至少這一點上,劉長秧他們跨下的高頭大馬遠(yuǎn)不如這匹看起來和它的主人一樣缺心眼的傻駱駝。 宋迷迭摟著她心愛的駱駝的脖子也向下看了看,抬頭沖眾人道,這里有水,水流還挺急的。 說完,見大家皆下了馬不再前行,她兩腿夾緊坐穩(wěn)了,方才從掛在駝峰上的包裹里取出一樣物事來。 老骨頭猛然見了天日,似乎被凍得瑟縮了一下,可就是這細(xì)微的一個動作,站在后面的尉遲青卻全部收在眼底,他上前一步,看著宋迷迭手里那片脆薄的肩胛骨,宋大人,它......它動......動了...... 宋迷迭頭也不抬,看著骨頭上的紋路,年紀(jì)大了,多少有點怕冷。 尉遲青的表情只能用活見鬼三字形容,恕我眼......眼拙,它應(yīng)該不是......不是個活......活物吧。 莫寒煙牽著馬走過來,抬頭瞅了一眼尉遲青后,不急不慢道,迷迭略通些占卜之術(shù),這骨頭,是她卜卦用的。 尉遲青哦了一聲,眼睛依然盯住那片老骨頭不動,他覺得莫寒煙解釋了,但又好像沒有解釋,因為她解釋完后,他心里的謎團反而像周遭的霧氣,越滾越濃,但又說不清楚到底是什么。 古人多用骨頭占卜,是為骨卜,其用法是先將骨面燒灼,通過燒出的裂紋走向來判斷福禍,劉長秧拖長的聲音在后面響起,懶散中透著一縷不易察覺的好奇,不過古人占卜多用羊骨,當(dāng)然,豬骨、鹿骨、牛骨甚至龜甲也都曾被當(dāng)作占卜用具,可是宋小官手里這片骨頭,看起來可不像是什么豬馬牛羊的,而且,哪有什么骨頭會自己動的,我今兒算是頭一遭見。 他話一講完,尉遲青就狠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腦袋:這不就是自己想問的嗎?可是方才被莫寒煙三言兩語就給帶歪了。 殿下博古通今,下官實在佩服。祁三郎也走上來了,盯住劉長秧的眼睛,沖他行了一禮,看似恭敬,實則卻是話中有話。 劉長秧沖他擺擺手,先師教得好罷了,說完,下巴朝宋迷迭的方向微微一抬,祁大人肯定知道內(nèi)情,這骨頭是...... 是文王的肩胛骨。 宋迷迭還不等祁三郎答話,已經(jīng)規(guī)規(guī)矩矩回答了,只是此話一出,連莫寒煙臉上都有些掛不住了,愣了半晌,方才道,殿下別聽她混說,迷迭自己也搞不清楚這骨頭的來歷。 劉長秧面色一滯,很快便重新生動起來,滿不在乎地輕笑一聲 ,我哪兒就能信她了,文王是多少年前的人了,莫說他老人家現(xiàn)在在鳳凰山躺得好好的,就是真被挖出來了,骨頭也早化沒了,只不過,他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傳說中,伏羲畫八卦,被文王演為六十四卦,他也因此具備了未卜先知的能力,不僅算出了自己會入獄,自己的兒子慘死,甚至,連商朝的二十八年國運都算得清清楚楚。 說到這里,他笑著看向宋迷迭,不知咱們這位宋小官,能算出什么來啊? 圈圈圈圈叉叉,濃云蔽日,諸事不遂,宋迷迭盯著老骨頭,但似乎并不是在答劉長秧的問話,而更像是在自言自語,圈圈圈叉叉叉,虎落深坑,閉塞不通,她閉眼,眉毛擰起,不妙,不妙。 第16章 河 話音剛落,劉長秧已經(jīng)走到她身邊,伸手便搶過她手里的老骨頭,就像昨晚搶她的面餅似的,問都不問一聲。 你這是用來唬人的吧?他看著骨面上交錯的黑紋,眼角瀉出一縷光,什么什么叉,小傻子,你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不會是裝瘋賣傻,用這么個破玩意唬人的吧。 剛說完,那骨頭卻忽然震動了一下,劉長秧只覺指根一陣刺痛,像是被什么叮了一口似的。 景王殿下一身的矜貴皮rou,哪里經(jīng)得起一點疼,于是啊了一聲,慌忙將骨頭重新扔到宋迷迭懷里,皺著眉退后兩步,連聲質(zhì)問道,它怎么還會咬人? 宋迷迭看著他的窘像,心里樂開了花,口中咕噥,它脾氣可大著呢,殿下還是少招惹它為是。 說完,心里美滋滋的,心想平日都是你欺負(fù)別人,今天便也嘗嘗被欺負(fù)的滋味吧??烧底詷分瑓s看到駱駝的耳朵卻動了一下,似乎是聽到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