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宵緩聲道：他交給我。

    姬厭戈點頭：也好，畢竟無論成敗，他都不會拿你怎么樣。

    寧宵皺眉，但沒有說什么。

    說起來，時間過得真快，姬厭戈感嘆，先生要教我的，只剩最后一節(jié)觀星課。

    入夜去司天臺。觀星一課最后是知天命，你可以窺測甚至預(yù)見一個人的命數(shù)。不過你并非司天一職，所以只有一次機會，且這一次將會耗費心神。寧宵溫聲勸道，所以趕緊去午休。

    姬厭戈卻道：我還有一問，先生是否預(yù)知過自己的命數(shù)?

    可以，但是沒必要。寧宵道，歷任司天監(jiān)有不少沉迷篡改命數(shù)而陷入癲狂。我個人認(rèn)為，命數(shù)這些東西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好則得意忘形，壞則患得患失，不如不知。

    先生高見。姬厭戈點頭，起身告辭。

    洛聞簫在他離去后就問寧宵：你覺得他會借此預(yù)知什么?

    寧宵很快回答：應(yīng)該是我們的謀劃能否成功。

    他從桌案旁起身走向床榻，坐在邊上擇了一本書翻看，拍了拍旁邊的被窩示意洛聞簫躺下來午睡。

    寧宵囑咐他：我和厭戈去司天臺，應(yīng)該會遇上司天監(jiān)，你要不到處走走，只要別去司天臺和煙霞殿。

    好。

    司天臺是整座皇宮最高處，入夜時整座高樓牽引璀璨星芒，煌煌如天宮神闕。

    姬厭戈在殿中觀星知命，而寧宵和司天監(jiān)在亭臺中對坐飲茶，各執(zhí)黑白棋子對弈一局。

    寧宵難得局勢大好，連連圍困吃掉對方數(shù)子。

    老師莫不是在讓我?寧宵覺得太過順利。

    讓你可比贏你還要吃力。司天監(jiān)笑笑，淺抿了一口茶之后又落下一子。

    最終這局寧宵贏了，可惜接下來兩局連敗。

    寧宵擺手：不下了，今夜是要輸?shù)降琢?。老師就是用第一局摸清了我的路?shù)，接下來無論再起多少局都是消遣我。

    司天監(jiān)早已解下上朝時那身厚重華美的星袍，只著一身冶艷紅衣斜倚桌案，指上丹蔻襯得玲瓏白子宛如梅上雪。

    他把棋子放回，勾唇輕聲慢語：所以不要因為一時的優(yōu)勝而掉以輕心，對上我，你可是要用上這一生最重的心思。

    寧宵心中覺得他話里有話，但面上仍然不動聲色，點頭道：受教。

    那接下來我們玩些什么好呢?司天監(jiān)單手支著下頜彎眼看他，任廣袖往下滑落，膚色瑩潤如白玉。

    寧宵挑起話題：聽聞老師有一神器，名為璇璣棋，可化天下為掌中棋局。

    司天監(jiān)伸手，執(zhí)起寧宵身前的一枚黑子輕敲桌案上的古木棋盤，聲音含笑：我與你對弈的這方棋局就是哦。

    寧宵怔了一下：老師用這個與我對弈?

    縱然你我對弈的是天下蒼生，終歸也是一局展開，用璇璣棋又有何不可呢?司天監(jiān)唇邊綻出艷麗笑意，聲音溫柔輕緩，天上星子亦是棋局，位列一朝三宗。第一局你會贏，但你會發(fā)現(xiàn)，接下來萬千道路，你都通向我。

    老師是在以此為隱喻，奉勸我收手嗎?寧宵直截了當(dāng)?shù)貑?。他不明白，若是對方想阻止，那?yīng)該在最初就扼殺，而不是縱容到現(xiàn)在。

    怎么會，無論你做什么，我都不會阻止，我樂見其成。司天監(jiān)美目彎起，眼中情緒柔軟，像是在看一個無限溺愛的孩子，做什么，都可以。

    寧宵正想說話，亭臺周圍的垂簾被來人抬手翻起，綴著的珠玉琉璃發(fā)出清脆聲響。

    寧宵聞聲看去，是臉色慘白的姬厭戈。

    厭戈?他有些疑惑，姬厭戈在觀星中預(yù)知了什么?

    姬厭戈定定地看著閑坐飲茶的寧宵，眼里的暗色逐漸消散。

    你這孩子真是越發(fā)沒規(guī)矩。司天監(jiān)輕飄飄地責(zé)了一句。

    姬厭戈回神一般行禮。

    那我和厭戈就不叨擾了，老師早些休息寧宵起身離座。

    司天監(jiān)點點頭：去吧。

    離開司天臺后，寧宵就問有些魂不守舍的姬厭戈：你看見什么不好的事情?

    姬厭戈閉目一嘆：我不會讓其發(fā)生。

    被繁榮花枝掩映的宮燈輝煌流金，寧宵在某一盞前停下腳步對他道：若你預(yù)見我們的敗局，那有些時候也不能認(rèn)命，是吧?

    不認(rèn)命么...姬厭戈苦笑，忽然輕嘆，先生，我不崇高。我也有私心。

    厭戈，寧宵有些擔(dān)心，你在動搖什么?

    姬厭戈閉眼，復(fù)又睜開，眼中堅定一如往昔：不，先生看錯了，我已經(jīng)決定好了。

    寧宵靜靜看他許久，最終只道：好好休息。

    與他道別后，寧宵就徑自回了水云殿。

    洛聞簫執(zhí)了一盞宮燈候在廊下，見他歸來眉眼略彎。

    夜深花睡，只偶爾幾聲蟲鳴。

    寧宵上前牽過他的手，溫聲道：下午去了哪?

    在后殿練劍。洛聞簫解下他的外袍，又道，我溫好了粥，你且嘗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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