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宵收劍執(zhí)扇，凌空躍至冰面上。

    陸封霜站在冰棺旁向他頷首：少司天。

    陸將軍。寧宵問道，小啟三皇子有什么話留給我嗎?

    他原本不想讓你過來，他說不想讓你看到他這樣。陸封霜道，但陸某認為應該由你來給他收尸。

    銀發(fā)男人沉默了片刻，又道：司天監(jiān)下旨，三皇子謀反罪無可赦，但念在少司天愛徒心切，死后歸藏皇陵。

    寧宵閉眼長嘆：捍衛(wèi)王權(quán)，卻冠以謀反之名。

    他再睜開眼，平靜看著陸封霜，問道：那陸將軍您，是否有話要對我和太子殿下說?

    王權(quán)氣數(shù)已盡，少司天和東宮的選擇更像是一個遙遠愿景，陸某看不到你們的道路。陸封霜冰冷的目光帶著幾分審視，人靈共存、以宗門自治取代王朝極權(quán)，請容陸某直言，癡人說夢罷了。

    至少，陸將軍現(xiàn)在開始正視我們的選擇。寧宵眼中溫和而堅定，我卻認為我們的前路清晰，我會盡全力幫助太子殿下登基掌權(quán)，另一方面，上三宗一直遭到壓制剝削，壓迫之下必有反抗。

    你是想與人族合作?陸封霜常年不變的眼神閃過一絲詫異。

    正是，他們想要爭取和靈族同等的尊嚴和權(quán)利，而我們認為他們應該得到平等的待遇，有共同目的者即是盟友。寧宵頷首。

    天真至極。陸封霜微瞇起雙眼，話語沉靜冰冷，你們確定這些人族想要的只是平等的對待?權(quán)與力只會引起無盡的貪求。

    他又詰問道：你是否清楚靈族和人族之間真正的區(qū)別?你才看過上三洲的多少苦難?

    寧宵怔了一下，根據(jù)所知回答道：人族無法與天地靈氣共感，除了少數(shù)天生道體;靈族擁有共同神識，在輪回轉(zhuǎn)世時能夠選擇保留記憶

    這只是表面上的。陸封霜道，靈族王脈以金烏神鳥為象征，十金烏、羿射九日不僅是民間傳說，更是藏史于野。

    藏史于野?寧宵第一次聽到這種說法，陸將軍請明示。

    只是古時十方勢力相爭奪權(quán)，一方得勝后封印其他九方勢力的靈脈而已，所以只有靈族能感應天地靈氣。陸封霜答道，至于共同神識，只是當初的開國者死后神魂不散，強大到能夠牽引每一個靈族，再得此后神志堅定強大者不斷融入。

    寧宵訝然，所以靈族本來就是人族，靈脈未被封印的人族。

    陸封霜看著寧宵赤色的眼瞳，繼續(xù)道：能感應并且認同這些神識的人也可以成為靈族，你并不是天生的靈族，而是身死魂散之際認同了司天監(jiān)的部分思想，所以再生成為靈族。

    寧宵輕吸一口氣：陸將軍都知道?

    我無意追究你認同他什么，我只是想跟你闡明，王朝屹立對靈族來說比什么都重要，帝國的強權(quán)保障所有臣民追隨共同神識，集中調(diào)用人力物力，所以冰原凍野上王國崛起，江河改道、荒漠成林，千世萬代生生不息。

    所以我和姬啟竭力捍衛(wèi)王權(quán)，無論那些朝臣貴族如何腐敗，王朝一定要存在無論居高掌權(quán)者是誰。

    寧宵一時無言。姬啟是想勤王，而陸封霜也許動搖過要不要幫助姬啟，但他捍衛(wèi)的是整個靈族王朝，只要司天監(jiān)沒有讓王朝崩裂，他就不會向自己的國家舉戈開戰(zhàn)。

    你們的想法于我而言太過幼稚，但我不否認你們符合道義。陸封霜似乎是笑了一下，我也期待著，接下來你們能夠說服我。來日方長，少司天。

    是，來日方長。寧宵頷首。陸封霜已經(jīng)闡明無法認同的原因和問題所在，接下來他和姬厭戈就要不斷商議、完善。

    兩人沉默了片刻。

    寧宵直覺陸封霜還有話說，否則應該早已離開。

    沉默的男人未束的長發(fā)在風中散開，折出霜雪般的凜冽寒芒，映在他深紅的眼瞳里，像是美而無情的冰冷礦物。但也許是錯覺，寧宵在他眼里看到了一絲閃過的悵然。

    寧宵主動挑起話題：陸將軍方才是說，開國的君王死后神魂不散，構(gòu)筑成靈族共同神識的基石，這需要多強大的修為與意志。而且竟然能博大到包容后來者的一切意志。

    他是，傳說的傳說。陸封霜接話道，我看著這個王朝從只有一面王旗到鼎盛輝煌，再到奢靡腐敗。許多偉大的人逝去，他們的學識和修為被繼承發(fā)揚，永恒無疆。我已舉目無親，只能堅守一些腐舊的東西來讓自己不要忘記。

    寧宵剛想說什么，陸封霜擺手制止，只道：已經(jīng)滋生腐爛的輝煌或許已經(jīng)不能稱作輝煌，腐爛的就該被斬切。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我大概不會相信你是可以被動搖的。寧宵頗為感慨。

    還差一點，我只是一時感慨多言。陸封霜坦然道，你的眼神不錯，你是那種可以理解一切、承擔一切的人，也許能勝過一切。

    陸封霜最后的一句話是：你們方向無誤，但行路尚遠，先讓我看看你們能走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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