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我不如給梁暮，你看他天天閑成什么樣了，而且他也愿意幫你。”

    “我不用他幫?！?/br>
    “干嘛唯獨要跟他撇清關(guān)系？”周茉覺得張晨星對梁暮不太一樣：“他已經(jīng)住在清衣巷了，是清衣巷的人。我剛剛看他在路口拍素材，他拍的清衣巷可真美。沒有感情是拍不出這樣的畫面的?！?/br>
    “我知道?！?/br>
    張晨星當然知道。

    梁暮從小就這樣，對喜歡的東西傾以無限熱情。有那么一兩次，張晨星會覺得自己當不起梁暮這樣的熱忱。

    “張晨星，你有想過找到阿姨…找到你mama以后，你還想做什么嗎？”周茉問她：“有其他的打算嗎？”

    “沒有?！?/br>
    “那遠的不說，近的，梁暮，你準備拿他怎么辦？一直冷著他嗎？那要是無論你怎么對他，他都不走呢？”

    “梁暮讓我頭疼?！?/br>
    “那不如去面對?！?/br>
    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直到梁暮站在窗外叫張晨星吃飯：“馬奶奶叫你吃糖醋小排?！?/br>
    “我也去?！?/br>
    馬奶奶無錫人，糖醋小排做得超級好吃，周茉也跟在后面去蹭飯。她們進門了，梁暮卻要出門了。

    他罕見穿襯衫西褲皮鞋，人都比從前看著嚴肅幾分。

    “去哪?。俊敝苘詥査?。

    “約人了?！?/br>
    穿成這樣出門，說是“約人”分明就是“約會”，一直到出門都沒看張晨星一眼。

    “你們倆挺奇怪啊?！敝苘哉f：“你們不會吵架了吧？”

    “沒吵。”

    “那他怎么沒跟你說話？”

    “他沒禮貌。”張晨星胡謅了一個借口，低頭吃飯。手機卻響了，竟然是梁暮。

    在他們翻一下就到頭的對話框里，梁暮發(fā)來一個定位：“你來。”

    “什么？”

    “來?！?/br>
    那個定位是古城邊上的一個廣場，平時張晨星幾乎不去那里，印象中那個小廣場已經(jīng)荒蕪了。

    “我為什么去？”張晨星問他。

    “我跟你告別?！绷耗赫f。

    “？”

    “來。”

    梁暮也學張晨星說話風格，就一個字“來”。這風格倒不難，他跟別人說話也這樣。只是乍用在張晨星身上，倒是有那么一點新鮮。

    張晨星穿上一件薄外套，那個廣場有□□公里，她的車剛騎出小巷就被人拉住車把。

    穿正裝的梁暮一臉嚴肅：“下車?！?/br>
    張晨星下了車，他長腿一邁，接管了張晨星的自行車，丟給她一句：“上來?！?/br>
    張晨星那輛破車不一定能禁得住他們倆坐，她站在那不動，并用僵持的姿態(tài)請梁暮下來。

    “你上不上？最后一次了，快?！?/br>
    最后一次了。

    這幾個字有那么一點魔力，張晨星坐在自行車后座上，還沒坐穩(wěn)，梁暮一腳蹬了出去，慌張之中她伸手一把攥住他襯衫衣擺，連帶著捏了他皮rou一把。

    驟然的疼讓梁暮心里“我cao”了一聲，表面卻忍著，腳蹬得勤，怕張晨星后悔一樣。

    初秋晚風吹著他們的衣裳，梁暮身上淡淡的皂香鉆進張晨星的鼻孔里，手里緊攥著的是他的襯衫，但手指不受控感受著的卻是他的溫度。

    張晨星抬頭看到天上的星星，只有一兩顆，隱隱約約，像跟著他們在走。

    前面有路顛簸，車跳了跳，張晨星在后座歪了一下，梁暮已經(jīng)迅速單腳停車，一條手臂探到她身后：“你坐穩(wěn)，路不好?！?/br>
    索性拉起她細細的手腕環(huán)到自己腰間，連帶著將她人也向自己后背帶：“讓你占點便宜吧?！?/br>
    “男女有別?！?/br>
    “你當年親我的時候怎么不說男女有別？”

    “當年的事不做數(shù)?！?/br>
    “那現(xiàn)在也不做數(shù)?！绷耗旱氖钟痔竭^去，一把將她手腕拉過。張晨星細細的手腕像常年饑餓的人，梁暮的拇指在她突出的血管處摩挲一下，心里有點疼，也有點癢。

    “別松開了啊，摔壞了我可不管?！绷耗和{一句，又載著她在夜晚疾馳。

    梁暮是個怪人，比我還怪。張晨星心想。

    那個小廣場仍舊沒有多少人，然而卻有一處聚集著數(shù)十個人。一個大屏幕立在廣場上，準備在初秋的夜晚來一場露天電影。

    古城已經(jīng)很多年沒放過露天電影了。

    張晨星猛然想起兒時，爸爸mama牽她手去戲臺附近看露天電影或皖南皮影。

    屏幕前有人在忙活，嚷嚷的最歡的那個人是也穿著襯衫西褲的蕭子鵬。夜色中他對梁暮招手，視線一轉(zhuǎn)看到張晨星，也笑著對他擺手。

    “等我啊，干完今天的活，就跟你告別?！绷耗褐钢话岩巫樱骸澳憔妥@等我，如果你提前走，那我就不走了。天天去你書店煩你?！?/br>
    “自己權(quán)衡??！”扔下一句狠話走了。

    廣場上的人漸漸多了，大屏幕上放起了《怦然心動》，梁暮帶著一個耳返，捏著對講器，手掌松松叉在腰上，一直在不停說話。隨著他講話，廣場上的景象變了，棉花糖、爆米花、汽水攤、瓜子籃，人聲攢動。

    他們還原了90年代的古城夜晚。

    張晨星坐在那竟有久違的感動。

    隨著影片播放至尾聲，有光束打在一個姑娘身上，張晨星突然意識到這是一場求婚。

    男人和女人相識于少年時代，一直走到今天，廣場上有很多他們的親朋好友見證了這一場溫馨的求婚儀式。

    廣場上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布置都有電影的質(zhì)感，何等用心。

    “怎么樣？我們梁導降維謀生。”蕭子鵬遞給張晨星一瓶汽水，一包瓜子，還有一個用紙折成的三角紙簍用來裝垃圾。

    “謝謝。”

    “坐著?。　笔捵御i風一樣又跑了。

    他們一直忙活到十點多，周圍人群散去，工作人員開始撤場，梁暮才坐回張晨星身邊。

    兩個人看著忙碌的眾人很久，梁暮“哧”一聲笑了。

    “這就是我用來謀生的手段之一。好玩嗎？”梁暮偏過頭問張晨星。

    “還行。”

    “就還行？這個程度是還行？”梁暮皺起眉：“你再說一遍?！?/br>
    大有“你可以不喜歡我，但不能質(zhì)疑我能力”之意。手揚起像要打她，最終輕輕落在她腦后，只那么一下，又收回去。

    當然沒有什么告別，不過是把她騙過來而已。

    這世界上的夜晚也不一定全都是百無聊賴，也不一定全都是踽踽獨行，總有那么許多地方有光亮、有人煙，你置身其中卻不用努力融入。

    你在這里就算融入了。

    蕭子鵬對他們揮手：“你們怎么來的？”

    “騎車?！?/br>
    “自行車？”

    “對?！?/br>
    蕭子鵬對他們抱拳：“在下佩服。張晨星姑娘的自行車我是沒力氣再騎一次了，二位請便吧！”撒丫子跑了。

    “出息！”梁暮笑他一句，站起身：“走吧！”

    兩個人走???到車邊，張晨星率先跨上去：“我這車支撐不了兩個人一起?！?/br>
    “那還不簡單。”

    梁暮又橫在她車前，攥著她車把：“一起走回去！反正你每天都要走。”

    “告別呢？”張晨星問他。

    “告?zhèn)€屁別。”梁暮一副不同于工作時的無賴相：“我付了馬爺爺房租，我名正言順。我在你書店辦了卡，我是合法會員。你當前不經(jīng)我同意親了我一下，我現(xiàn)在得討回來?！?/br>
    梁暮的臉作勢前傾，張晨星的拳頭已經(jīng)揮了出來。

    第21章 3050天

    梁暮沒想到在一個由他親手制造浪漫的夜晚里, 又被張晨星打了一拳結(jié)束了浪漫。

    張晨星這個女人瘦巴巴的，但力氣真不小。握緊的拳頭揮在他左臉上，讓梁暮呆愣在原地。

    過了很久才說：“我逗你你沒看出來？我都沒挨著你?！?/br>
    “開無聊玩笑, 挨揍算輕的?！睆埑啃怯昧④嚴鰜恚骸按蛩滥阋舱?。”

    “……”

    “你先別走。”梁暮捂著臉說：“你幫我在地上找找我牙？”

    “再裝？”張晨星不信梁暮, 卻還是把車放在那，到他面前手捏著他臉，左右各看一眼：“你別碰瓷, 我沒使勁?！?/br>
    “那你也不能動手。”

    “就許你胡鬧？”

    張晨星有點急了，她生氣的樣子終于像個凡人。梁暮垂首笑了, 過去跨上她的車：“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