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怎么了？”

    “你問我怎么了？你有臉問我？你他媽是廢物點心?。　?/br>
    “……”周子青垂著眼，沒說話。

    “就這點事你拖多久了？周子青你當(dāng)時不是吹得多牛逼?。抗穋ao的東西，我——”

    “爸，”周子青打斷他：“還差一點程序就好了，國土局的人卡著不放，我正在活動?！?/br>
    “媽的！和你老子一個爛德性！廢物點心！”

    欲望消散得一干二凈，喬鑫默默聽著他們的對話，只剩心驚rou跳。

    “下周五之前，你弄不好就滾蛋換人！”中年男人惡狠狠地罵道：“cao你媽的，錢花了那么多屁事沒辦——”

    周子青猛地把手機砸在了車玻璃上。

    一聲尖銳的巨響，手機彈回來，在玻璃上留下密密麻麻蜘蛛網(wǎng)似的裂紋。

    喬鑫被嚇得一個哆嗦。

    手機黑屏了，周子青一動不動低頭坐在座位上，下身還裸露著。

    喬鑫大氣不敢出一聲，悄悄看著他。

    兩秒后，兩行淚從周子青眼里涌出來。

    喬鑫屏息，怔怔地看著那亮晶晶的兩行淚。

    “我特別爛，對吧?！敝茏忧嗵ь^，平靜地說。

    “……沒，”喬鑫試探著向他伸出手：“沒有，周子青，你不爛。”

    周子青閉上眼，靠在座椅上，語帶哽咽：“喬鑫，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br>
    喬鑫輕輕握住他顫抖的手，不說話。

    他不知道這些年周子青經(jīng)歷了什么——那個總是意氣風(fēng)發(fā)的少年，怎么會變成這樣。

    不，其實他現(xiàn)在也是意氣風(fēng)發(fā)，只不過意氣風(fēng)發(fā)的背后，竟然有如此難堪至極的一面。

    “喬鑫，”周子青抹了把臉，稍稍歪頭看向喬鑫，一行淚又順著眼角流下來：“你知道嗎，我媽可能要死了，可那個老傻逼罵我媽，我也一點辦法沒有?！?/br>
    胸口像被尖嘴錘子硬生生鑿了一塊兒下來。

    喬鑫湊過去，小心翼翼地抱住周子青。

    “北大又怎么樣，出國又怎么樣，娶了孟昭昭又怎么樣，”周子青伏在喬鑫肩頭低低抽噎：“喬鑫……我要是能回到在實中上高中的時候就好了，那會兒我媽沒病，下晚自習(xí)回家……她已經(jīng)煮好一大碗年糕等著我?！?/br>
    “喬鑫，”周子青的抽噎聲沉得如同深夜的波濤：“要是能回到那時候，我一定、一定不去北京……我不會丟下我媽不管，我會一直陪著她，我會……和你好好談戀愛，讓別人知道也沒關(guān)系……但是都完了，是不是，喬鑫？”

    （二）

    第二天喬鑫沒有去上班。

    第三天喬鑫也沒有去上班。

    他和周子青一直待在酒店。

    周子青手機被他砸壞了，直接和外界斷了聯(lián)系。喬鑫給畫室請了假，又給老媽說和同學(xué)去外地玩幾天。

    窗戶拉著厚厚的窗簾，喬鑫和周子青肩并肩躺在床上。

    想起來什么就說什么，想不起來就什么都不說——房間里昏暗一片，如果不是酒店前臺打電話來要不要續(xù)房費，他們甚至不知道已經(jīng)過了多久。

    “你去北大找過我？”周子青看著喬鑫，輕聲問。

    “不是去找你……”喬鑫頓了頓：“咳，我就想著去看看你生活的地方，能見著你當(dāng)然最好，見不著也沒辦法，學(xué)校那么大?！?/br>
    “嗯，然后呢？”

    “然后人好多啊，”喬鑫閉著眼回憶當(dāng)時的情景：“到了才知道你們已經(jīng)放暑假了，北大就開了個小門，游客特別多，排隊排了好長……你們學(xué)校又下午五點就關(guān)門，我看排隊來不及了，想著試一試，就拿著學(xué)生證直接去找保安，說我是學(xué)生，能不能讓我進去看看。”

    “讓你進了？”

    “嗯，”喬鑫笑了一下：“我也沒想到真讓我直接進了。”

    “感覺怎么樣？”

    “其實也就那樣，”喬鑫說：“未名湖好小啊，博雅塔感覺也沒啥特殊的?！?/br>
    “本來就沒什么好看的?！泵薇幌拢茏忧噙迢蔚氖帧?/br>
    “不，雖然未名湖博雅塔就那樣，但是當(dāng)時一想到你在那兒，就特激動。”

    周子青輕嘆一口氣，腦袋湊到喬鑫肩膀上倚著。

    房間里靜悄悄的，他們倆也靜悄悄的，只有此起彼伏的呼吸聲交錯在一起。

    “周子青?！眴迢伍]著眼叫他。

    “嗯？”

    “……”

    “怎么了？”

    “你是不是，”喬鑫心臟猛地一跳，艱澀地開口：“……喜歡上我了？”

    周子青沒說話。

    “呃，我就隨便問……”

    “我覺得我愛上你了?！?/br>
    第53章

    （一）

    周子青轉(zhuǎn)過身，臉沖著喬鑫。

    盡管昏天黑地躺了兩天，他的黑眼圈仍然濃重，下巴上青色的也胡茬冒了出來。

    喬鑫無言。十一年過去了，他其實沒想到自己有一天能以這個角度凝視周子青，這么近——又這么遠(yuǎn)。

    我覺得我愛上你了。

    喬鑫不可抑制地想起那天晚上，他和周子青去實中門口吃東西，周子青接了一個孟昭昭的電話，在那通電話的結(jié)尾他溫柔地說：“我也愛你?！?/br>
    再往前推一點，在太行山下的賓館房間里，周子青語氣平靜：“我知道愛情很重要，婚姻也很重要，但是……并不是對每個人都如此?！?/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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