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起，”周子青坐起來：“我得回甘城了?！?/br>
    “啊，好。”

    兩人先后洗漱，一起出門。

    昨天晚上說完在一起一個月的“約定”之后，便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沉默氛圍籠罩著兩人，此時一夜過去了，仍是有些尷尬。

    賓館里還是靜悄悄的，周子青輕聲說：“我開到市區(qū)吃飯，直接走了?！?/br>
    “好……”喬鑫看著他襯衣袖口的黑扣子：“那再見。”

    周子青卻上前一步：“你記住我手機號了嗎？手機上有通話記錄吧？”

    “……有?！?/br>
    “寫生什么時候結(jié)束？”

    “后天?！?/br>
    “好，”周子青低聲笑了一下：“到時候我來找你?！?/br>
    （今天出去玩，所以更新晚了一些，請見諒。）

    第44章

    （一）

    周子青走了。

    第二天喬鑫繼續(xù)帶學生寫生時，時時注意著手機電還夠不夠，有沒有信號。黃欣然見他一會兒看一下手機，悄悄問：“老師你談戀愛啦？怎么跟葛昊一樣啊，一直看手機?！?/br>
    葛昊坐在不遠處，撐著下巴一動不動，面前的畫板上一片空白。

    “我沒談戀愛，是朋友找我，”喬鑫嚇了一跳，心想這孩子眼睛怎么這么尖：“葛昊今天怎么回事？”

    “誒，”黃欣然朝葛昊努了努嘴：“昨晚我和小壯和他斗地主嘛，他接了個電話，是他男朋友打來的，吵架了?！?/br>
    喬鑫輕輕皺了下眉：“真的是他男朋友？”

    “對啊，”黃欣然理直氣壯：“他那樣像喜歡女生？”

    “……那什么，”喬鑫生怕黃欣然再來一句“你這樣也不像喜歡女生”：“我一會兒和葛昊聊聊，你去畫你的?！?/br>
    黃欣然小兔子似的點點頭：“老師你勸勸他啊，他看著可郁悶了。”

    “知道了。”

    明天寫生就要結(jié)束了，中午喬鑫帶學生們回到賓館，囑咐他們收拾收拾自己的行李。他把葛昊叫出來，坐在賓館后面的小亭子里。

    說實話喬鑫見了葛昊很別扭——就是那種于心有愧的別扭。可葛昊的狀態(tài)實在太差，整個人都蔫兒了，黑眼圈濃重得跟煙熏妝似的。喬鑫只好拍拍他的肩膀：“你這是怎么了？”

    “沒什么?！备痍淮怪^，別別扭扭地說。

    “黃欣然跟我說你和……男朋友，吵架了？”

    葛昊聲音悶悶的：“……嗯。”

    “怎么回事？”

    葛昊不說話了。

    喬鑫有點頭大，雖然他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但他那會兒一心只暗戀周子青，倒是沒經(jīng)歷過這些事。

    “老師，”葛昊忽然抬起頭，喬鑫驚訝地發(fā)現(xiàn)他紅了眼：“我是真的特別喜歡他。”

    “嗯……然后呢？”

    “他家里知道他是同性戀了，但不知道他有男朋友，”葛昊抹了把眼睛：“他跟我說，先分開一段時間——他這不是糊弄我嗎？他就是想一個人扛。”

    喬鑫愣了愣，現(xiàn)在孩子談戀愛都這么剛烈了嗎？

    “我說我跟他去給他爸媽出柜，我不怕，大不了就是打?。≈灰虿凰牢覀z我倆就不會分手的！”

    喬鑫第一次在葛昊臉上看見這種表情，極其認真的兇狠，像一匹被逼得窮途末路的小狼。

    ……真是年輕啊。

    喬鑫無聲地嘆了口氣：“可你有沒有想過，你跟他去向他爸媽出柜了，雖然你們的確要受到反對，但是他爸媽也會受傷害。那可是他爸媽，他心里就會好受嗎？”

    葛昊瞪著眼睛看著喬鑫，幾秒后怔怔地搖頭。

    “出柜……”喬鑫猶豫了一下，接著說：“不是你想象中誰對誰錯的事情，你現(xiàn)在覺得同性戀是合理的，不應該被歧視——可能你身邊的朋友們也這么想，所以就認為大人觀念落后——但有些問題不是說出來誰對誰錯就可以的，你明白嗎？”

    葛昊又抹了一把眼睛：“怎么不能說誰對誰錯？老師這都什么年代了！我們談戀愛而已有沒有犯法……”

    “你別著急，”喬鑫平靜地說：“我不是說不能論對錯，而是有時候單論對錯沒有意義，就像我們覺得同性戀是對的沒有問題，而你男朋友的爸媽認為是錯的是不正常的，你一定要和他們分個誰對誰錯出來，這有實際意義嗎？你看，你們出柜，你男朋友的爸媽會傷心，甚至還會崩潰，這種結(jié)果最終是不是你男朋友來承擔？我打個比方，假如你男朋友的爸媽被你們說服了，承認你們可以在一起，但他mama被氣出了什么病——這結(jié)果你愿意看到？”

    葛昊坐在地上，抱著腿不說話。

    喬鑫坐在他身邊：“葛昊，你們太小了，真的太小了，很多事情的結(jié)果是你們沒法承擔的?！?/br>
    葛昊啞著嗓子問：“老師，那我們就一直這么瞞下去？以后怎么辦？”

    喬鑫心想沒準過兩個月你們就膩了分手了，以后什么以后，但如果這么說了葛昊肯定得和自己打一架。那怎么回答呢，這個問題。喬鑫想說我也不知道以后該怎么辦，你越長大就會越明白，這個世界的復雜程度遠不是論個誰對誰錯就能解決的，人是多么復雜，命運是多么復雜，有時候走著走著就沒有路了。你以為的都不是你以為的。

    我好他媽喜歡你姐夫啊，對，你姐夫——可你jiejie就不喜歡他嗎？你姐夫娶了你jiejie又來招惹我，他不是個東西，可為什么前天晚上他做夢一邊叫“mama”一邊哭？他究竟快不快樂呢？張小梁沒能忘了阮琦，但他要娶別的姑娘了，他妥協(xié)了嗎？阮琦為肖凱捅了人，阮琦后悔嗎？她在遺書里叮囑我不要把她的死告訴張小梁，她是不是后悔過和張小梁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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