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逃到門口，蹲在花盆旁邊，宋硯初也悠然地走出來，給他遞了一碗他最愛的芒果芋圓西米露，這是宋小樂唯一愛吃的甜品。

    宋小樂敵不過美食誘惑，還是被宋硯初抓回了屋里。

    下午宋硯初喊了老師來，教宋小樂寫字認(rèn)字。

    宋小樂本來以為上課是一件有趣的事，可把一個筆劃重復(fù)二十遍就變得極其枯燥無聊。老師走之后，他蔫巴巴地從書房出來，宋硯初看著他笑：學(xué)得怎么樣?

    他正情緒上頭，一時(shí)忘了分寸，皺著小臉就把抱怨的話說了出來：手都酸了，胳膊也痛。

    宋硯初連忙走過來幫他揉。

    宋小樂慢半拍地紅了臉，抽回手，不痛了。

    宋硯初卻把他抱到懷里，哄小孩似地安撫他：我知道上課很無聊很辛苦，但是認(rèn)字是你必須要掌握的技能，小樂這么聰明，肯定很快就能學(xué)會。

    宋小樂仰著頭問：我聰明嗎?

    宋硯初捏了捏他的耳朵，特別聰明。

    宋小樂很是開心，忘了自己還被宋硯初抱著。

    宋硯初摟著宋小樂纖瘦的肩膀，突然覺得安心，生活里被這個小家伙填滿了，每天都想著給他做好吃的，看著他的笑臉，疲憊頓消，心好像也沒那么空了。

    他第一眼見到宋小樂時(shí)就有種很奇怪的感覺，不自覺地被這個小流浪漢吸引，后來隨著相處漸深，他逐漸感覺到一種宿命般的牽連，他喜歡照顧這個小家伙，也喜歡看他滿心滿眼地望著自己。

    就這樣一直照顧他，也很好。

    *

    宋小樂第二天實(shí)在待不住了，宋硯初看他在家里左右晃蕩，于是決定開著車帶他出去玩。

    想去海洋館嗎?

    宋小樂指著正在播放科教頻道的電視，鯊魚?

    是，可以看鯊魚。

    宋小樂興奮地跳起來，想去!

    宋硯初于是開車和他一起出了門，海洋館離家很遠(yuǎn)，路過慧水橋，宋小樂歪著腦袋看橋洞，宋硯初揉了揉他的臉。

    車子往南開，宋小樂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坐了起來。

    怎么了?宋硯初問。

    車子在路口停下等紅燈，宋小樂緊緊盯著一個剛剛經(jīng)過斑馬線往巷口走的中年男人，看著那個男人走進(jìn)巷口，宋小樂著急地推門就要下車。

    宋硯初把他抓住，你怎么了?這里不能下車!

    宋小樂死死盯著那個巷口。

    這里位置很偏，應(yīng)該算得上城中村，完全和別墅區(qū)是兩個世界，可是宋小樂卻覺得這里格外熟悉。

    他看到了他的舊主人。

    他的主人還穿著那件發(fā)黃的汗衫，頭上帶了一頂印著旅行社名字的黃帽子，手里拎著一個黑色塑料袋。

    宋小樂都能猜到那里一定是兩條草魚。

    主人一家都很喜歡吃草魚。

    他覺得自己不應(yīng)該對他們還有留戀，可是一想就是十二年的時(shí)光，十二年，一只狗的全部生命，從出生到死亡。

    他無法抑制自己的沖動，等宋硯初把車開過紅綠燈，開到離巷口不遠(yuǎn)的地方時(shí)，他就匆忙下了車。

    下車前他聽到宋硯初喊他的名字。

    宋小樂。

    是啊，他有名字了，他叫宋小樂。

    可是為什么那一秒，他的腦海里卻浮現(xiàn)出另一個聲音。

    舊主人把剩飯擺到他面前的時(shí)候，一邊和家里人說著話，一邊對他說：小黃，美死你了，骨頭上還有rou呢，慢慢啃。

    那時(shí)候他真的覺得舊主人對他很好。

    如果他沒有遇見宋硯初，他真的以為全天下的狗都是像他這樣被困住生活的。

    他的腦袋好亂。

    一半在回頭看宋先生，一邊追著舊主人。

    他不想要回那個家了，但他想看看那根鎖鏈，那根困了他十二年的鎖鏈。

    就當(dāng)是道個別。

    他不管不顧地跑過去，繞過一排平房，跑到有一片小田地的地方，他遠(yuǎn)遠(yuǎn)地看到了他以前的家。

    舊主人聽到腳步聲，回頭看了他一眼，宋小樂立即停下腳步。

    舊主人老了許多，頭發(fā)灰白。

    宋小樂想：原來我死后，是過了好多年才在流浪漢的身上重生的。

    你找誰?舊主人看著光鮮亮麗的宋小樂，問道。

    宋小樂僵硬著身體，半晌才搖頭，我、我路過。

    舊主人回身繼續(xù)往前走，推開院子的門，走了進(jìn)去。

    宋小樂捂著胸口，幾乎喘不過氣來，他站在原處，踮起腳來，怎么也看不到當(dāng)初拴他的那個水泥樁，那里被鏟平了，變成停放電瓶車的地方。

    他存在過的唯一證據(jù)就這樣沒了。

    片刻后，屋里走出來一個年輕人，那是舊主人的兒子，也從五六歲的小孩變成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了。

    他叼著根香煙走出來，身后跟著一條小京巴犬。

    宋小樂如遭雷擊。

    小京巴犬活蹦亂跳地跟在年輕人身后，咬著拖鞋鞋根，玩膩了又跑到舊主人身邊，抬起爪子去撓舊主人的腿，舊主人笑著把他抱起來，旺旺，你也出來曬太陽了?

    宋小樂心中最后一絲希望也盡數(shù)熄滅。

    原來他們不是不喜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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