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舅開刀，母親託我去趟高雄探病。

    我告訴趙寬宜。他說：「是該去一趟?！?/br>
    他倒也要去，因公前往。是新項(xiàng)目，霖泰金老闆極力邀他往南看看。就一起去，乘高鐵到高雄，金老闆派的人小鄧已等在車站外。前往酒店稍歇，趙寬宜重搭上小鄧的車赴會，我則另外叫車去醫(yī)院探病。

    病房內(nèi)其他舅舅阿姨們都在，去前我聯(lián)系過大舅媽，她看只有我一人前來，像是松了口氣。其他人見到我，客氣中彷彿有兩分疏離。我和趙寬宜復(fù)合以來，他們便這樣態(tài)度，本來我與他們關(guān)係也不算密切，全不放心上，不過，不免感到好笑，之前還那樣親親熱熱。我看大舅病況穩(wěn)定了，也算達(dá)成任務(wù)，就不久待。

    小表妹也在場，她大學(xué)畢業(yè)后回來在二舅的公司做事，她也要走。她與我搭訕兩句，忽道：「你結(jié)婚了嗎？」

    我笑了笑。戒指始終戴著。她撇了撇嘴，不再說話。

    與趙寬宜會合，跟金老闆打了照面，他非常熱情，非要請客。吃完飯，他送了兩張票：「都來了，就再往南走走，海生館去過沒有？看看小白鯨，很可愛的?！?/br>
    趙寬宜收了。金老闆走后，我道：「還以為你不會要。」

    趙寬宜道：「要了也不一定去。」

    我拿過來看：「去不去?。俊?/br>
    趙寬宜淡道：「那就去?！?/br>
    開車去，從高雄過去也要兩三個小時，海生館整體建筑比想像大，大概平日，沒有多少游客。我們正好趕上一場餵食秀，許多大人小孩都聚集在這里。我和趙寬宜站在后面，靠著欄桿看了一會兒，也沒什么感想。我往他望去，他也看來，無緣無故都笑了出來。

    我們再往前走。我看看他，在幽暗的光影下，他彷彿不是真實(shí)的?？墒侵?，再沒有更真實(shí)了——我確確實(shí)實(shí)得到了他。彷彿察覺，他也往我看來。突然我想要開口，就道：「外公告訴過我，你對他承認(rèn)我們的事?！?/br>
    趙寬宜道：「他找過你?！箍跉饪隙?。

    我點(diǎn)頭：「嗯。很久以前?！褂趾闷妫骸杆嬖V你的？」

    趙寬宜搖頭，過一下子他說：「我一直就有這種猜想?！?/br>
    我道：「他沒說什么重話?！?/br>
    趙寬宜不作聲。我看看他，又道：「那你在什么時候說的？」

    趙寬宜開口：「外婆看到新聞，有人匿名通知媒體說為我墮過胎……又有記者打電話到家里，外婆氣得頭暈，外公叫我回去。」

    我聽著不免有點(diǎn)恍惚，就是那天，他打電話來，要我先別回去，當(dāng)時他的口氣怎樣？現(xiàn)在彷彿想不起來了。

    趙寬宜續(xù)道：「他要我必須澄清，不能不理會。我告訴他，這是真的，我和你的事是真的。以前他對我有時候也會嚴(yán)厲，從不像那次??其實(shí)，他什么也沒有說。」

    我道：「他明白你，他勸不住你?！?/br>
    趙寬宜看來，卻莞爾。

    在前面?zhèn)鱽黻囮嚨臍g笑聲，我們就被打了岔。還以為沒什么人，都聚在前面，大人小孩圍在巨大玻璃罩外看里頭的企鵝玩鬧。企鵝跳下水，在水里翻跟頭，又快速游到玻璃前，樣子滑稽可愛。一堆人貼著玻璃拍照，我和趙寬宜也靠近過去；在另一邊玻璃內(nèi)的水鴨撲打著翅膀下水，慢慢滑行，也有幾分可愛。

    我看著那些小水鴨，嘆道：「跑這么遠(yuǎn)，就看了企鵝和鴨子，好像不值得?！?/br>
    趙寬宜看來，「剛才是誰拍照拍不停？」

    我哈哈一笑。趙寬宜看著我，忽道：「那時我要走，外婆問我能不能改變？她聽到了我和外公的談話，我跟她說，我不能改變。」

    我望進(jìn)他的眼里，「那時候，你很恨我吧？」

    趙寬宜道：「恨。」就又道：「又能怎么樣？改不了?！?/br>
    改不了什么？也不用問，怎樣不曉得。我看著他臉上那柔軟的笑意，也露出笑來。我隱約瞥了一眼水池里靠近玻璃墻的一隻小水鴨，他也像是去瞧了一眼。

    「走嗎？」

    「走啊?！?/br>
    在外面有商店，我們隨便地逛了一圈，趙寬宜的手機(jī)響了。趁他講電話，我去買了一個東西。在他掛電話后拿給他：「給你的。」

    趙寬宜怔了一下，才好笑似的：「為什么？」

    我笑道：「生日小禮物?！箍此徽Z，就道：「生日快樂?！?/br>
    趙寬宜看了看手里的企鵝布偶，又看我，他笑了笑，「謝謝。」

    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