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少女一夜長大
話說墜下萬里崖,若是尋常仙神定是一命嗚呼。但箏萣是隻皮糙rou厚的麒麟,又正好是那刀槍不入的背部著地,才撿回了一命。 雖不死,卻不遠矣。 墜落的衝擊讓他經(jīng)脈盡斷,骨碎rou裂,情況相當不樂觀。 這樣的狀況下不適合長途跋涉回炎熾谷,只好暫時在追暘宮療傷。由于傷重,當天兵將箏萣帶回追暘宮時,他都已經(jīng)變回麒麟原形了。 天后在將娜萭送回天宮后,便領(lǐng)了醫(yī)神璇英前來診治箏萣。而為了不妨礙醫(yī)治,箜淇等人都在屋外等候,只有梧翊一個在房內(nèi)協(xié)助醫(yī)神準備熱水之類的雜務。 有醫(yī)神在,命或許是掉不了,但這么重的傷,痊癒后會不會有后遺癥,就真的是難說了。 「令弟會受這么重的傷都是因為小甥任性!本座一定會想辦法醫(yī)治好箏萣上仙的?!固旌笤诜客馍裆氐貙礓空f道。 就算是貴為上神,但像這樣的生死關(guān)頭,對從未出征過的箜淇來說還是第一次。他內(nèi)心慌亂,除了微笑向天后示意,其他的話是什么也說不出來了。 見箜淇沒有回話,天后擔心他會怪罪娜萭,不顧顏面向箜淇跪了下來。 「天后這是干什么!」箜淇急忙上前攙扶,天后卻堅持跪著。 「本座知道這一切都是娜萭那個丫頭的錯,但她年幼無知,又是鳳族單傳,若上神要責怪就責怪本座教導無方吧!令弟傷及經(jīng)脈,本座就自斷經(jīng)脈以表誠意,若是上神要一命抵一命,本座也絕無二言。」天后邊說,邊提氣打算自斷經(jīng)脈。逆嚴見狀,急忙上前擒住了天后避免她做傻事。 箜淇忙道:「保護鳳族,本來就是麒麟天職,家弟未能護得娜萭上仙周全已是失職,豈有怪罪之理?天后無須介懷?!?/br> 以往的箜淇一定會在天后開口之前就想好得體的說詞,不會讓她有這種下跪的機會。但此刻的他全心全意都在擔心著箏萣的傷勢,便忽略了天后的心情。 聽見箜淇這么說,天后總算是松了一口氣道:「感謝上神寬宏大量,本座..不,整個天宮就算是竭盡所能也必定讓箏萣上仙傷癒如昔的?!?/br> 想起娜萭的傷勢也不輕,箜淇又道:「娜萭上仙的傷勢如何呢?醫(yī)神在此,那上仙那邊可有其他醫(yī)官照拂?」 此時的天后已經(jīng)被逆嚴扶起身,回道:「她雖然也受了傷,但都是皮rou傷,用不到什么醫(yī)官。眼下最重要的是箏萣上仙。娜萭那傢伙給追暘宮惹了這么大禍,本座保證以后不會讓她再出現(xiàn)在這里,惹上神心煩?!?/br> 之前是找天兵來抓人,現(xiàn)在是信誓旦旦再也不讓她在此露面。這天后還真的是一點都不想要娜萭跟追暘宮扯上關(guān)係??! 箜淇雖然不知道原因,但天后這點心思他還是看得出來的。 【百毒不侵】 而娜萭的傷勢卻也是棘手。 雖然傷不至死,但白虎對她可是絲毫沒有手下留情。手臂上的傷深可見骨,要是再深個幾吋怕她的小臂膀就斷了,而腿上也是一大塊rou都沒了,看了就讓人怵目驚心。 鳳凰天生百毒不侵。凡人道是藥三分毒,因此鳳凰也是藥石不進。古往今來,鳳族要是在戰(zhàn)場上受了傷,只能自行痊癒。遇到短時間內(nèi)難以自癒的重傷,就只能依靠其他仙神渡氣療傷了。 這也是為什么天后一直反對娜萭習武的原因。刀劍無眼,別人家的小孩受傷了有藥膏藥浴有藥湯,但鳳族的娜萭就只能死忍。 娜萭這么重的傷,天后第一時間就差了天兵送信。在娜萭抵達天宮之時,她的生母,也就是天后的親meimei芍煒,早就已經(jīng)在房中準備好要渡氣給她療傷了。 渡氣,也就是將自身靈力修為注入到娜萭體內(nèi),加快她恢復的速度。渡得越多,娜萭傷勢便好得越快,但渡氣者的靈力修為也會消耗得越多。 但芍煒是親娘,此刻就算是會被打回原形,她也是毫不猶豫替娜萭治療。娜萭傷勢嚴重,一直到天后從追暘宮回來了以后,她才漸漸轉(zhuǎn)醒。 一醒來,娜萭劈頭就是詢問箏萣的傷勢。芍煒一直在天宮之內(nèi)沒出去,支支吾吾不知道該怎么回答,正好此時天后進來房中探望。 「姨娘!箏萣怎么樣了?還有救嗎?」娜萭掙扎坐起身來問道。 「你還有臉問?我千叮萬囑叫你不要去招惹追暘宮,你非但一逃出去就直奔追暘宮,現(xiàn)在還想害死里面的仙官你才甘愿嗎?你是不是想要逼到整個鳳族替你陪葬你才會收手?」天后剛剛才在箜淇面前下跪,顏面盡失,雷霆大怒道。 「他..箏萣他..死了..?!」娜萭一口氣提不上來,兩眼一翻,幾乎暈了過去。 天后見狀,急忙道:「沒死沒死!璇英在那里看著,死不了!你現(xiàn)在就給我專心養(yǎng)好你自己的傷,其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 聽見箏萣沒死,娜萭總算是靜了下來。 娜萭的確是刁蠻任性,不顧后果。但從小在天后保護下長大,再怎么鬧也闖不出什么大禍,了不起是對長輩講話稍有不敬,或是調(diào)皮搗蛋砸鍋碎碗的小事,罵個幾句也就算了。 箏萣這件事是她第一次因為自己的任性而造成了不可挽回的后果,這一課來得太快也太猛,壓得她心里透不過氣來。武俠話本里的快意江湖讓她學會了天不怕地不怕,但那些都是故事書。當現(xiàn)實中自己的決定會害他人喪命時,這所謂的豪邁就不再是瀟灑,而是愚蠢以及不負責任。 第二天,娜萭還是不能下床。但意識清醒的她開始翻閱自己所有的醫(yī)書,想找找看能協(xié)助箏萣康復的法子。 她當然沒有天真到覺得自己翻翻書就能比醫(yī)神還要厲害,但或許就是多這么一分的知識,就能讓箏萣早一日痊癒呢? 可惜的是,她越看,心情就越沉重。 墜落萬里崖,這可不是感冒傷寒。雖然她沒有仔細看清箏萣的傷勢,就憑天后將他抱回來的樣子來看,就可斷定他是經(jīng)脈骨rou能斷的大概都斷了。但轉(zhuǎn)念一想,麒麟皮糙rou厚,箏萣看起來也沒有鮮血淋漓的外傷,或許他天賦異稟,沒什么大事,只是摔暈了呢? 娜萭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命仙娥拿來了厚皮柚子,在房中把它砸過來砸過去虐待了好一陣子,見外皮沒有破損,松了一口氣。 豈知這刀子一劃開,里面的果rou全都稀爛成泥。娜萭一看,便坐在床上失控大哭了起來。 這下子,箏萣肯定是要育筋接骨的。而略懂醫(yī)術(shù)的娜萭,知道這是件多么辛苦的事。 人體經(jīng)脈錯綜復雜,看似雜亂無章卻絕不可變動分毫。光是替凡人接筋骨就已經(jīng)是極其困難的事了,更何況是替麒麟育筋接骨?醫(yī)神當然是有這樣的本事,但就算她接好了,這也只是第一步。 接好后必須等待箏萣身體自行癒合,這癒合期間可不能挪動分毫,不然就會影響經(jīng)脈的連結(jié),輕則以后行動不便,重則全身癱瘓。 而這筋脈生長會搔癢難當,特別是像箏萣這樣全身粉碎的,更是會如同萬蟻鑽心,怎么可能全程不動分毫? 光是想到這里,娜萭便無比自責。 箏萣,怕是就算好了,也再也不會跟之前一樣了。 【娜萭報恩】 這日娜萭一等到天后來探望時,便掙扎起身,跪到了地上。 額頭抵著地,娜萭哀求道:「求姨娘讓我去追暘宮照顧箏萣吧!」 不管芍煒怎么拉,娜萭硬是不肯起來。 見她才安分了一天就又出妖蛾子,天后怒道:「我昨天說的你都忘了嗎?你還真想搞到全族陪葬你才甘愿?」 依舊是不肯抬頭,娜萭道:「箏萣會受傷全都是因為我的錯,現(xiàn)在要遭受育筋接骨之苦,你要我如何能若無其事躲在自己家里?」 天后聽得是氣血攻心,頭一暈,坐在了椅子上道:「你去了又能如何?你是能替他長筋還是能替他生骨???你覺得你比醫(yī)神還有用?他沒了你就好不了了?」 「就算是打水倒尿盆,也好過我什么都不管不顧!」娜萭喊道。 「你...你..你要去給人家倒尿盆?」天后差點沒一口鮮血給吐了出來。 抬起頭,娜萭滿臉淚痕,卻眼神堅定道:「姨娘,你們都以為箏萣是不敵白虎才被打下萬里崖的,但其實他本來是可以自己逃走,卻為了救我,才自己抱著白虎跳下萬里崖的!別說是照顧他,就算今天他要用我的心頭血當藥喝我也在所不辭!」 『啪!』天后上前狠狠地給了娜萭一巴掌。 「你怎么能說出這種話?昨天你姨娘我才在追暘宮說,就算是他們要一命換一命,也是換我的命。我跟你娘這么辛苦把你拉拔至今,你卻把自己看得這么輕賤?你對得起我嗎?你對得起你娘嗎?你對得起救了你的箏萣嗎?」天后激動地泛淚道。 但娜萭也是犟,抬起了頭道:「姨娘,你只要不打死我,我還是要去追暘宮?!?/br> 說罷,娜萭開始大力地在地上磕著頭道:「求姨娘成全,讓我去照顧箏萣吧!只要他好了,我終生不踏出天宮一步,求姨娘成全!求姨娘成全!求姨娘成全!」 見她越磕越猛,天后用靈力將娜萭給打昏了過去,免得她傷上加傷。 在芍煒將娜萭抱上床后,芍煒憂心道:「怎么辦啊,姊姊?她現(xiàn)在是暈了過去,但我自己的女兒我自己知道,她醒來了還得繼續(xù)鬧。難不成每次都弄暈她嗎?」 嘆了口氣,天后回:「綁起來,我看她還怎么鬧?!?/br> 抓著天后的手,芍煒道:「你我都知道,綁起來,也不過就是晚個幾天再鬧。她心里想做的事情,就從來沒有放棄過?!?/br> 感到無計可施,天后憤恨道:「不然怎么辦?給她頭上綁個緞帶送去追暘宮嗎?」 「她不就是想去照顧箏萣嗎?讓她去不就得了?你以為人家追暘宮真的會讓她倒尿盆嗎?別的不說,這千嬌百貴的小姑娘,以前連茶都不自己泡,搞不好過沒幾天自己撐不下去,就回來了也說不定?!股譄樞奶圩约号畠旱念~頭,勸天后道。 「哎呀你不懂!我不是不讓她去照顧,我是不想她跟追暘宮的箜淇有太多交集。光是現(xiàn)下這一齣都不知道他以后會怎么唱了,我豈有繼續(xù)送去給他算計的道理?」天后嘆道。 抓了抓天后的手,芍煒小聲道:「姊姊,我覺得你想復雜了?!?/br> 「什么叫想復雜了?你是不知道箜淇他多有手段!」天后反駁道。 搖了搖頭,芍煒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想想啊,我們千盼萬盼,盼的是什么?不就是娜萭能早日成親,開枝散葉,壯大鳳族嗎?你老是把她關(guān)在房里,你是希望她夫君像香菇一樣從角落里自己長出來嗎?」 「不是!那也不用送去追暘宮找啊!就算麒麟族再能生,這箜淇也大她太多了!你怎么能把她推入火坑呢?」天后訝異道。 輕輕拍了一下天后的手背,芍煒壓低聲音道:「你個傻瓜!那個跳下萬里崖的,是箜淇嗎?一般小男孩,心里要是沒對姑娘有些許愛慕之心,會這樣以命相護嗎?你想想當年嫦笙星君為了救姑娘進冰池,差點連小命都丟了,后來不就娶回家當老婆了嗎?」 天后一想,恍然大悟。 心想娜萭死也要去照顧箏萣,搞不好這是兩情相悅,只是年紀尚小,彼此都對情愛之事一知半解罷了。 天后雖然不待見心思深沉的箜淇,但對麒麟一族卻是沒有什么成見。仔細一想,龍鳳兩族眼下都沒有合適的對象,如此看來,麒麟箏萣似乎還真的是個良配?,F(xiàn)下的王位要坐得穩(wěn),玉帝可是相當依賴炎熾谷的,要是娜萭跟箏萣真的有戲,親上加親,倒是神來一筆。 「她既然想去,咱們不如順水推舟?總比她日后吵要嫁給什么來路不明的青蛙精啊、鳳梨精啊來得好吧?再說了,璇英也在追暘宮,還有什么好擔心的?」芍煒說道。 這兩個金字塔頂端的女神仙,就在這天推敲出一個愚蠢得不能再愚蠢,錯誤得不能再錯誤的情節(jié)。但也因此,娜萭才能得償所愿去追暘宮報恩。 此時的追暘宮,逆嚴早已將與青龍交手一事交代給了箜淇。 一天之內(nèi)青龍白虎現(xiàn)身,這兩者一定是大有關(guān)聯(lián),只要抓到其一,一定就能順藤摸瓜找到另一個。 白虎大鬧天庭邊界,此刻天兵們正大動作在下界追捕著。但一隻玄獸能在下界躲了這么久都沒被發(fā)現(xiàn),想必是沒那么容易被找到的。 梧翊從小在下界長大,那里的規(guī)矩她最熟悉不過了,加上她會追蹤善打聽,派她下去收集情報是最好不過了。但箏萣的傷勢嚴重,一個醫(yī)神是忙不過來的,而其他仙娥和麒麟,也比不上梧翊的細心。念及現(xiàn)在是箏萣育筋接骨的重要時期,出不得半點差錯,箜淇只好暫停追查,直到箏萣情況穩(wěn)定下來,再做打算。 一周之后,醫(yī)神璇英竟然帶著娜萭一同來到了追暘宮。聽璇英的意思,娜萭早年常陪伴在她身邊習醫(yī)採藥,而此刻照顧箏萣也需要人手,便一同帶了過來。 雖然知道天后不喜歡娜萭來此,但小鳳凰既然是醫(yī)神帶來的,那就一定不是偷偷跑來的。再說了,人家醫(yī)生要帶誰來當助手,哪里輪得到家屬多嘴呢?于是箜淇也只能讓娜萭在追暘宮里暫時住了下來。 但說是說來幫忙,娜萭打小就是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千金大小姐,箜淇對她能幫多少忙并不抱什么期待。育筋接骨極其麻煩,不論是上藥的步驟,藥膏的溫度,甚至是房間的溼度都非常講究。再加上箏萣現(xiàn)在是麒麟原形,體型龐大,四肢沉重,別說是大小姐了,就連一般仙娥都沒辦法升任,不然又何必勞煩梧翊呢? 但娜萭的表現(xiàn)卻出乎箜淇意料。 一般的換藥熬藥,她處理得讓人挑不出毛病不說,就連日常的照顧也是無微不至。由于箏萣筋骨盡斷,只能吃流質(zhì)食物,為顧全營養(yǎng),娜萭每天都把魚跟rou一點點慢慢磨碎,直到能流過紗布為止,才一杓一杓地餵給箏萣。 這么費時費力的活,她卻天天親力親為,不假手他人,也沒有半句怨言,對箏萣的傷勢是真的很上心。 之前覺得小鳳凰是因為貪玩,不學無術(shù),才會毫無靈力修為。但如今一看,潛心習醫(yī),解救眾生于病痛中,不也是一種修行嗎?這么一想,箜淇便對娜萭刮目相看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