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他還是強迫自己進了公司，雖然進去時已經(jīng)是下午兩點鐘。

    「總經(jīng)理！我一整個早上都在試著聯(lián)系你！」

    一出電梯，朱芷欣就慌慌張張小跑步過來，招呼和敬語都省了，拿著便條跟在他身邊滔滔報告著：「幸好副總早上剛好有空，和gc製藥的會議由副總代主持了，續(xù)約條件有做一些調(diào)整，之后會議記錄會再給你過目；比較急的是j大那邊要我們最慢四點前把合約給他們不然合作就告吹，李經(jīng)理已經(jīng)擬好合約草稿放你桌上，請你現(xiàn)在立刻、馬上看一下有沒有什么問題?！?/br>
    他一聲不吭拐進辦公室，她跟著入內(nèi)。

    「喔對了，會計楊主任上來找過你，但她沒跟我說是什么事情，只說你方便時跟她說一聲?！?/br>
    會計估計是要問他撥款給世影的事，但已經(jīng)不需要了……

    他沒往辦公區(qū)去，逕走進會客間。

    「還有，董事長要跟你約時間，好像是要談世影那件事……」

    也不需要了……

    「行了，你先出去吧?！箤⒐掳由仙嘲l(fā)，人跟著坐進去，單手扶額，閉眼，不耐說道。

    「呃……」她顯然還沒說完，杵在那兒，低頭看看手中的便條：「那，我把這張便條放在你桌上?！?/br>
    桌上？他們這么快就給他弄來張新的辦公桌了？

    「隨便你。」

    「比較緊急的事項我用橘色螢光筆標示起來了，但請你務(wù)必先看一下j大那件……」

    「好了，先這樣?！顾驍嗨?/br>
    「那我要怎么回覆楊主任和董事長？」

    「都不用回覆。」

    「可是……」

    「拜託你先出去好嗎？」頭痛欲裂，他按捺著脾氣，沉聲低喝。

    她默了默，依舊沒動作。

    「還有一件事……」

    他也真搞不懂這朱芷欣，看似柔弱膽小，卻又總在不對的時點特別勇敢，好比現(xiàn)在……

    「叫你出去聽不懂嗎！」

    「白兔來找過你，中午的時候。」

    縱使他沒有正視她，她依然輕易捕捉到他眸中那一閃即逝的微光。

    一陣詭異的寂靜之后，他首次正眼望向她。

    「你覺得……」黯淡的眸底是不尋常的冷酷?！高@是件值得向我報告的事嗎？」

    「我只是如實報告，如果您覺得不重要，忽略它就是了?！?/br>
    他盯著她，她亦盯著他，毫無懼色，將那份不以為然表露無遺。

    于是他說：「看樣子，你應(yīng)該知道了？」

    她沒回答。

    「是她告訴你的吧？」

    她依舊不語。

    他嘆了一口氣，軟化下來的神情摻進了點落寞：「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差勁？到頭來，我還是什么承諾都給不了、什么事都做不好，除了傷害她……」

    她仍沒接話，臉色卻有些不對了。

    他苦笑：「你想教訓我吧？也是，連我自己都覺得窩囊，更何況是和她那么要好的你？」

    他攤開掌心，腕上滲血的繃帶看上去頗為悲戚。

    「說點什么吧，芷欣，罵我也好，至少可以讓我好受一點。」

    「我……」她眼神閃爍起來?！改莻€……我還有事……」

    「什么事？」

    「……」

    他起身，朝她走去。

    因他的接近，她神情明顯地緊繃起來。

    「呃，那個，莉文姊要我?guī)退∫环葙Y料……」

    「可是你是總經(jīng)理秘書啊?！?/br>
    他向她伸出了手，這舉動像啟動什么開關(guān)似的，她倏地倒退了好幾步。

    看她極力掩飾那已經(jīng)掩飾不了的驚慌，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帶著掩飾不了的侵略性……

    「不要忘記你的本份，朱秘書……」

    緩步接近，有如狩獵。

    「總經(jīng)理！」她厲聲喝斥。

    「對，總經(jīng)理現(xiàn)在很需要你……」

    緩緩的，越了線……

    她一口氣退到了墻邊，發(fā)現(xiàn)自己已無路可退?！覆灰^來！」她大喊。

    「為什么害怕呢？」語氣輕柔，卻令人發(fā)毛。

    「離我遠一點！」她往旁逃開，卻被他一臂獲住上身，撈回原處。

    「不要碰我！」

    他雙肘、雙膝將她以極曖昧的姿勢囚禁在他的身體與墻之間，同時兩掌固定住她的頭部，逼迫她正視自己。

    「為什么拒絕我？」低吼著，吐在她額間的氣息野蠻而危險?！笡]有女人能夠拒絕我！你憑什么拒絕我！」

    「她愛你！」她驀地衝他吼去：「她那么愛你！到現(xiàn)在還愛你！你到底算什么！怎么忍心傷害她！為什么這么狠心！」

    他怔住，終停止了侵略。

    她瞪視著他，眼中滿滿的敵意，但除此之外，在更深沉的地方，似乎還摻雜著什么，像是……

    憎惡。

    霎那間，他眸色變得幽暗。

    「你指的『她』是？」

    此話一出，她彷彿瞬間清醒過來，眼底閃過的那抹心慌，被他逮個正著。

    「白兔，」但她很快正色道：「當然是白兔?！?/br>
    眉峰微揚?！甘菃?？」

    「不然還會有誰？」

    她直直望住他那深沉迫人的瞳仁，那份理直氣壯，在他看來倒又顯刻意了。

    但終究，他退開了半步。

    「你出去吧。」

    如獲大赦，她倉惶逃開了去，說好的便條當然也沒留下。

    室內(nèi)靜謐得彷彿無人。

    她身懷秘密，這對他來說已不是什么新聞。令他意外的是，她對他的提防與排斥，非比尋常，就好像她老早就知道他的底細，而且，極端厭惡……

    她對他的厭惡，是源自于他對白逸欣的始亂終棄嗎？

    他感覺得出來，她確實為白逸欣感到不平，但那份發(fā)自內(nèi)心深處的厭惡，似乎并不全然源自于此。

    說到底，他依舊摸不清朱芷欣的底細。雖然大多時候她看上去對白逸欣挺好，但是，雅沐二次談判之前，她過敏突發(fā)、將白逸欣推上火線的舉動，始終令他無法釋懷，還有，白逸欣和吳仲元的那場「巧遇」，也讓他耿耿于懷……

    如果說，朱芷欣對白逸欣的好別有居心……如果說，朱芷欣口中的「她」另有其人……如果說，朱芷欣和吳仲元有著某種連結(jié)……

    他摸出手機，滑開螢?zāi)?，著手將白逸欣的line解除封鎖。

    她會找來公司，倒也不意外，正常人本來就不會單單因為一句「不要你了」就甘愿結(jié)束一段感情，更何況是那位從小盧到大的……

    但他有個一石二鳥的辦法。

    唇邊漾開一抹苦澀……

    不，是一石三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