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只是擔(dān)心我
他們所在的這座城市,有條河川支線經(jīng)過,沿著河的東西兩岸發(fā)展出一條完整的觀光產(chǎn)業(yè)鍊,吃的、玩的、住的樣樣都有,到了夜晚,河畔燈火、橫跨兩岸的橋身霓虹與河中點點船隻交織而成的夜景,也是出了名的浪漫。 「這里這里!阿正,快過來!」 在視野絕佳、人滿為患的高處圍欄邊,白逸欣占著了一處剛走了一對情侶、稍微遠(yuǎn)離人群的柳蔭下的小空間,向后頭好幾步遠(yuǎn)的賀以正招招手。 只可惜,十個女人里,有八個會指定來此處約會,縱使夜景再美,看了不下數(shù)十遍的他只覺得了無新意。望了望四周那一對對或依偎或漫步的情侶,他實在不甚甘愿再度成為他們其中的一員。 姍姍來到她身畔,斜倚上圍欄。 「你看!這里夜景很漂亮吧!」 但還是得應(yīng)付一下身旁興致勃勃的這位…… 「蠻漂亮的?!姑鏌o表情道。 「等一下八點整的時候,在橋的那個方向還會有水舞表演喔!」 「喔。」 明明他的情話字典里隨便挑一句都可以打發(fā)她,但緊繃的情緒尚未緩解,他只扯了扯嘴角。 她蹙起眉頭,不悅道:「喂,你就不能開心點嗎?好像跟我來很勉強(qiáng)一樣。」 「……」 不是,對于一場不知道看過幾遍了的秀,要他覺得新奇那才是強(qiáng)人所難吧?如果是以前,為了哄女人或許還會假驚奇一下,但現(xiàn)在他是一點哄人的興致也沒有。 不過,他還沒接話,她倒是先開口了:「你還在不高興剛才警察差點把你的車拖走嗎?」 方才從餐館下樓,舉目便見警察和拖吊業(yè)者一行人浩浩蕩蕩,拍照的拍照、上輔助輪的上輔助輪,他好不容易才將車從被拖吊的命運里解救出來,免不了數(shù)張罰單收場。 「嗯?!顾樦脑?,含糊應(yīng)了聲。 「是說你到底被開了幾張罰單???」她問。 他聳肩?!高@得過陣子才會知道了?!谷魧⒁宦飞系某佟㈥J紅燈、違規(guī)回轉(zhuǎn)左轉(zhuǎn)、未禮讓行人等等他知道的和不知道的違規(guī)全算進(jìn)去,他還真不曉得到底會有幾張。 「會不會被吊銷駕照???」 聽她話語間流露擔(dān)憂,他睨了眼她,又起了壞心眼。 「嗯……有可能喔……」 「蛤?那如果駕照被吊銷了,還拿得回來嗎?」 「真被吊銷的話,就一輩子拿不回來了……」故作憂愁。 本以為她會驚慌失措,然而她卻只盯著他,眨了眨眼?!覆蝗贿@樣,過兩年,等我考了駕照,換我載你吧!」 那朝他大大敞開的笑顏,如此絢麗奪目,較之那夜色,不知美了數(shù)倍。 怔了怔,他瞥開眼,望向燈火通明的對岸。 「不必,我自己重考還比較快?!?/br> 「喔,原來可以重考,早說嘛……」她嘀咕完,忽然倚近他,亮起眼道:「不過總是會有一段時間不能開車的吧?說不定你還是會需要我的。」 「你那么笨,等你考到駕照,都不知道民國幾年了?!?/br> 「……」癟癟嘴,她默了默,垂眸,淡淡說道:「被開那么多罰單表示,你是真的很擔(dān)心我吧?」 他沒接話,只定定望著遠(yuǎn)方點點燈火。 「告訴我,阿正。」 她看向他。 「我……是不是有危險?」 晚風(fēng)拂過他抑鬱的俊顏,發(fā)絲紛飛,松開的領(lǐng)口隨風(fēng)擺盪。 半晌,他斂眸,輕點了下頭。 她接著問:「是因為吳仲元?」 他臉又沉了些,纖長眼睫跟著垂下,那沮喪模樣,像隻惹人憐的大狗狗,讓人忍不住想伸手揉揉他的頭…… 她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我會更小心的?!?/br> 他回眸。 「就這樣?」面露狐疑?!改銢]別的要問的了?」 「我剛剛從小朱姊姊那聽到你們公司和世影的狀況了。」頓了頓,道:「對不起,那天……是我自作聰明了。」 一聽她認(rèn)錯,他又感到煩躁起來,移開目光,不耐煩地說:「我剛不是才說了?你沒有做錯事,不要一直道歉?!?/br> 「欸奇怪,上次罵我自作聰明的人不就你嗎?我道歉你又有意見了?」 「……」他無語,滿腔鬱悶無處宣洩,遂低聲懟了一句:「真是笨蛋一個……」 本來不想為難他的,沒想到這會兒竟又莫名其妙被罵,她氣不打一處來,索性打破砂鍋問到底。 「那小朱姊姊呢?」眸色犀利起來?!竸倓倿槭裁床蛔屗臀一丶遥繛槭裁从惨驍_我跟她約會?難道你不信任她嗎?」 「對,我不信任她?!惯@點,他倒是大方承認(rèn)了。 她蹙眉?!笧槭裁??」 「就不信任,哪有為什么?」 「可她是你的秘書欸!而且還是你自己挑的?!?/br> 「所以?」 「總得她出了什么問題,或至少有點跡象,你才會不信任她吧?」 跡象…… 他不是沒想過要白逸欣防著朱芷欣。事實上,他早在心里演練過數(shù)回該如何向她解釋。但他所懷疑的那些,能叫做跡象嗎? 情境一: 正:『我懷疑朱芷欣是故意讓自己藥物過敏?!?/br> 兔:『為什么?』 正:『因為我問過那位藥師,說那藥是朱芷欣自己指定要買的。』 兔:『吼,那藥師擺明就是在為自己找藉口開脫,為什么你會相信她說的話???』 正:『……』 兔:『該不會……那藥師是女的?』 正:『……』 兔:『你老實說,那藥師是不是長得很漂亮???』 正:『……』 兔:『賀以正!』 gameover。 情境二: 正:『我懷疑那天吳仲元和你巧遇,是朱芷欣刻意安排的?!?/br> 兔:『為什么?』 正:『……』 這次死更快。這種單憑直覺、毫無根據(jù)的猜想,連他自己都無法說服自己,更遑論和朱芷欣那么要好的白逸欣。 思來想去,他根本沒有充分的理由去懷疑朱芷欣,若貿(mào)然說出口,只會像是挑撥離間,甚至招致反感。 「沒什么原因,就不信任她?!挂虼怂荒芾^續(xù)鬼打墻。 她有些不高興了。 「你不是說我想知道的都會告訴我?」 「我不知道的事情是要怎么告訴你?」他懟回去。 「那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那得要看你都問些什么?!乖賾换厝?。 「你……」她氣結(jié),一時衝動,胡亂揀了個問題朝他扔去: 「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只是擔(dān)心我?」 話語方落,她立刻后悔了。 一陣詭異的寂靜。 媽呀白逸欣!你這是在搞什么?不是才說第二次告白要等到他準(zhǔn)備好?現(xiàn)在這到底算是告白還是逼人家拒絕你?連拒絕的臺階都幫人家鋪好了,真是夠體貼的了!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竟然自己拆自己的臺!真的是笨!笨!笨死了你! 在內(nèi)心撞了無數(shù)次豆腐自殺未遂后,她默默瞟了眼他。 死死盯著前方,像是在看夜景,又不像在看夜景,倒比較像是盯著黑暗中某個不存在的東西。 有阿飄? 但她還沒看到什么飄,一句話便先飄進(jìn)耳里,清晰無比: 「真的是笨的可以?!?/br> …… 這是他今晚第三次說她笨了。 雖然她也才剛罵過自己,但被他罵就是令人不爽。 「看我。」她沉著臉。 他紋風(fēng)不動?!肝铱匆咕啊!?/br> 「看我,賀以正?!辜又卣Z氣。 「剛不是叫我看夜景嗎?」 「我現(xiàn)在……要你看著我……」咬著牙,她努力將上半身擠到他面前,試圖與他對上視線。 卻只聽見他碎念了聲:「給過你機(jī)會了。」 「你說什么鬼——」話? ?? ?。?! 一陣風(fēng)拂過,微涼。 他的唇,亦微涼。 她怔怔盯著咫尺間那微睜的雙眸,線條優(yōu)美而深邃,根根分明又纖長的睫毛隨著夜風(fēng)輕顫,而那風(fēng)中,還有種難以言說的、像是混著薄荷與藥草香的味道,那畫面、那氣息,令人微醺…… 倏地一股熱氣直竄腦門,散盡她的迷茫。 她踉蹌退了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