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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家其實是不承認(rèn)靈魂的。 佛說緣起緣滅,一切事物都生滅無常,生生,死死,變變,化化,無窮盡也,又怎么可能有永恒不變的靈魂呢? 她也算是了解過佛法,但卻仍然沒有得到她想要的答案。 所幸凈塵沒有辜負(fù)她的期望。 他微笑著開口,并沒有說什么晦澀難懂的佛理機(jī)鋒,很直白說道:我若仍愛這鶴,它便是我的,它便還是它。 相凝霜愣住了。 佛說,人有八識,第六識為意識,喜愛的則貪戀,厭惡的則嗔恨,求得則樂,求不得則苦,蕓蕓眾生在苦與樂中輪回,因此有第七識,末那識。 她沉默了很久。 日頭西沉,雨勢漸歇,暮色深深,她終于抬起頭,縱使仍然有疑問未解,她還是交疊手掌,置于額前,深深俯下去。 謝您指點。 * 似乎是因為下過了雨,這一晚月色極好,夜明如洗,天河如泄,映得庭院地面白亮如薄雪。 而芙蓉亭臺,小樓熏被,有人憑欄推開后窗,迎一扇月色入戶。 是相凝霜。 說來好笑,負(fù)責(zé)安排她住處的弦月樓弟子知曉了她的身份,臉色古怪得跟吃了毒蘑菇一樣,估計是生怕有人上門找她尋仇,又或是因為她打起來,還專程請示了一遍,把她安排在了一處位置偏僻清幽的小樓中。 位置雖偏,布置卻極精致意趣,相凝霜很滿意,沐浴完畢后散著半干的發(fā)歪倒在榻上,抱著膝蓋給自己染甲。 染液是她今日在街上買來的,極清透的水紅色,襯著潔白腳背仿若片片落花,腳尖一挑,艷得晃人眼。 她試著涂了一下,滿意的端詳片刻,又懶洋洋倒回軟榻上。濕潤發(fā)尾被纏在指尖,她似乎是半闔了眼眸休息,半晌忽而開口,笑意清淺。 怎么不進(jìn)來幫我? 作者有話說: 第56章 不似相逢 話音落下許久, 小樓內(nèi)依然一派寂靜,只有風(fēng)過吹起珠簾聲細(xì)碎,暗香也淡淡。 相凝霜有些疑惑的抬起頭。 她方才沐浴前飲了兩盞梨花小幾上供著的青梅酒, 此刻被風(fēng)一吹,兩頰便起了淡淡的紅,人也懶了些, 明明是叫人進(jìn)來自己卻犯懶不愿意下榻,只是吭哧吭哧往前挪了幾步,拉長了聲音問道:還不進(jìn)來嗎 依然沒動靜。 怎么別別扭扭的? 她下意識看一眼門的方向,確實是感覺到了門外有熟悉的氣息, 便以退為進(jìn)道:好吧本來想看看您的。 她隨手扯了柔軟的云衾把自己蓋起來, 本就放低的聲音聽起來委委屈屈, 嗚咽一般:那我就不看了。 她果真縮進(jìn)衾被中連眼睛都蒙起來, 也不再說話了, 像只老老實實的小烏龜。 似乎這副模樣實在太可愛了,靜了許久的門扉終于發(fā)出一聲聲響,隨即, 便有極輕的腳步聲由遠(yuǎn)及近響起。 嘿嘿, 還是進(jìn)來了吧。 守株待小孔雀圓滿成功, 相凝霜卻依然縮在云一般柔軟的衾被里, 等著看洛長鶴要做什么。 腳步聲停在了榻邊,等啊等卻許久沒有動靜,相凝霜正有些疑惑之際, 垂在榻邊的那只手臂上卻突然被輕輕撫過。 是指尖,軟而涼, 正正好撫過她小臂上一道未愈的傷口。 那是前段日子瘋狂修煉時留下來的傷, 已經(jīng)長出了淡粉色的新rou, 時而會有些極細(xì)微的癢意。而此刻被他指尖撫過,這癢卻突然明顯了起來,仿佛一冬的深雪地理里悄然冒出新芽,擋都擋不住。 她身子也忽然微微發(fā)軟,思緒紛亂的同時生出一點不對勁來,下意識偷偷挑開了云衾一角,看到那方素白衣袂才放下心來。 其實算不上什么曖昧的舉動,是她多心了。 她于是又藏回云衾中,甕聲甕氣的說道:是前些日子受的傷,當(dāng)時好疼。 妖女可不會說什么沒什么大礙不要為我擔(dān)心之類的話的,妖女就是要你為她牽腸掛肚啦。 正輕輕撫著她傷口的人聞言動作一頓,隨即指尖卻順著手臂輕輕滑至腕間,動作很溫柔,也很僵硬,停在了她腕間。 那這里呢? 他終于開口,聲音依舊清冷淡淡,與平時無異。 這里?哪里? 相凝霜掀開被子一角,看到自己腕間一點紅痕,又懶洋洋倒了回去:我也不知道 興許是在哪里磕碰著了吧,她還在慢吞吞的想著,他卻又突然開口,語氣聽不出什么起伏。 我知道。 他說的很慢:是晌午時,你身邊的那人,牽了你的手腕才有的。 相凝霜反應(yīng)了一會才意識到他說的是楚白。 晌午投壺那時場面混亂,似乎楚白確實有為了護(hù)她下意識拉過她的手腕,她皮膚嫩,應(yīng)該是那時留下的。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腕那處紅痕,淡淡一點,是指尖的形狀,又很像繾綣意濃時情不自禁,細(xì)細(xì)用唇舌熨帖時留下來的吻痕 她不禁有了一點點心虛。 于是她習(xí)慣性否認(rèn):沒有吧 否認(rèn)到一半又從衾被里冒出來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你吃醋了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