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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心里一喜,也顧不得腿酸了, 抓住這個可能引起帝王興趣的話頭就一點點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從林婉她們嘴里說出的那些看似板上釘釘?shù)淖C詞自然也沒被榮妃落下,講述得那叫一個慷慨激昂。 伴著她的言之鑿鑿, 雍淵帝垂眼掃了眼跪著的眾人,又側(cè)頭望向一方。 整個長安宮一時都只余下了榮妃一人的聲音, 偶爾還會穿插著幾個人證怯怯的應(yīng)聲。而這群人對面不遠處, 便是她們此番指責的對象。 她們?nèi)呵榧? 像是對方犯下什么不可饒恕的罪行。 可本質(zhì)上不過是一群狼盯上了他養(yǎng)的小貓兒罷了。 寬大的漆木椅中, 姜歲綿正抱著懷里熱乎的手爐冷眼瞧著, 似乎是察覺到了帝王投來的目光, 少女抬起眸輕眨了眨,對當下的局面卻是渾不在意。 雍淵帝坐在主位上,手指輕叩,正要說到結(jié)尾的榮妃驟然失了聲。她下意識抬起頭朝座上望去,見到的便是那副俊美無二的面容。 那是即便不做君王,都會引得世間女子趨之若鶩的臉。 可在如此令人膽寒的威勢下,倒顯得皮囊也不是最緊要的。 榮妃搭在膝上的手一緊,剛剛指責人攢起來的氣勢散了個一干二凈,什么都不敢說了,卻不料想對方竟是突然開了口: 既是如此,榮妃覺得該如何處置? 處,處置...這是問她這事怎么罰嗎? 以為惹了他不快的榮妃愣了片刻,才直起身來有些猶豫地答道:姜家女推人入水實乃大錯,但念其年歲尚小又是初犯,二十戒尺,再抄百遍佛經(jīng),小懲大誡便也罷了。 榮妃雖不忌憚姜家,但畢竟是當著雍淵帝的面,她把原本想好的罪罰砍了不少,免得顯得自己行事狠厲。 旁邊的林婉聽了卻是皺了皺眉。 要不是碰上今上,姜歲綿的責罰本該更重,可惜... 輕了。 林婉怔愣地抬起了頭,有點不敢相信自己所聽到的,榮妃同樣也是一怔,但她很快便反應(yīng)了過來,覷著帝王的臉色迅速改口: 臣妾也認為此事影響惡劣,不重罰不以警他人,今上覺得...四十戒如何? 無人答她。 六十? ... 七十? ... 刑罰的數(shù)目一步步往上漲著,聽著這令人膽戰(zhàn)心驚的數(shù)字,周圍的宮人都嚇得屏住了呼吸。 待加到一百,雍淵帝仍不置可否,榮妃卻是不敢再往上報了。 她眼下只懷疑姜尚書是不是犯了什么不可知的錯處,否則怎么會叫今上如此惱恨,簡直是把人往死路上逼了。 但一想起先前窺見的那張堪稱禍水的臉...她又覺得這個處置倒也合時宜。 榮妃的腿打著顫,觸上了地面。 她悄然望向辨不出情緒的雍淵帝,明明是聽了個好消息,可她心底卻不知為何莫名生出幾分不妙。 她噤了聲,長安宮便這么安靜下來。 殿內(nèi)一片死寂,只聞一聲輕輕的吧嗒,就像是沉重的木質(zhì)盒子被打開時所發(fā)出的聲響,空氣里彌散開一股若有若無的藥味。 但榮妃此刻可顧不得這些,只因林婉猝不及防地冒出了尖,跪著向前挪了幾步。 圣上容稟,臣女以為除娘娘所說之外,還當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林婉身子在顫,聲音也在顫,一副飽受苦楚之姿,眼底卻藏著喜意。 她知道這是天賜的機會。 不出林婉所料,上座的人的確對姜家不耐,聞言還饒有興致地開了口:哦? 林婉整顆心都被得償所愿的喜悅填滿,自是瞧不見大太監(jiān)眼里那復雜的神色。 她挺著背,擲地有聲:當將兇手扔入外頭冰池之中,讓她體會一番臣女當初的苦處。 林婉此話一落,別說滿殿的太監(jiān)宮女,就連榮妃都覺得此舉有些過于狠毒。 冬日大寒,要是真這么一遭挨下來,姜歲綿哪怕僥幸不死也會斷了大半生機,這輩子算是廢了。 殿中響起無法遏制的吸氣聲,榮妃心中的不安卻愈發(fā)濃厚,直到她又一次在無意間瞥見了熟悉的白青色。 毛絨絨的一團此刻正匐在帝王腳邊不遠,隨意啄著自己的胸羽。 榮妃心底的弦一下斷開了,她陡然癱軟在地,像被人抽去魂魄般,張開嘴怔怔的似是想要說些什么,林婉卻已經(jīng)等來了那句: 準。 她聽到主位上的人如此說。 林婉心下大喜,竟顧不得眼下情形,直接側(cè)身在殿內(nèi)搜尋起姜歲綿的身影來。 可她一個個看過去,卻始終沒找到那個熟悉的面孔,直到往另一處望去 少女的臉色確實算不上好,但不是她所想的驚懼害怕,而是苦大仇深的盯著眼前一碗深褐色藥汁。 旁邊手拿拂塵的太監(jiān)還在小聲勸哄: 這藥是太醫(yī)院再三改過的,已然不苦了,姑娘嘗嘗? 剛剛還施恩于她的帝王側(cè)過身,輕聲垂問:姜夫人為何不在? 姜歲綿:榮妃娘娘說想單獨見我,我便叫阿娘先回府了。 林婉腦子倏地炸開了,還不等她多看兩眼,身體便猛然往后退去。她被侍衛(wèi)挾制著拖出殿門,雙手叫小太監(jiān)遏住,露出整個掌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