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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后,是無聲的劈破裂。 菌絲繭似乎成熟過頭了,從內(nèi)朝外的擠破開,孢子多到形成輕薄的霧氣,緩緩升騰向夜空。 牧野心都提了起來,雖然不太明白這情況意味著什么,可總感覺不太好。 果然,一生長著彩色菌菇的羊角,驀地從菌絲繭里頂出來。 下一刻,頭生猙獰羊角,上半身纏繞著菌絲蔽體,下半身卻長著羊軀體的宋楚走了出來。 在他的腰際以下,是長著四蹄的健壯黑色羊軀。 噠噠噠他緩緩走出來,所過之處,孢子散落土壤,飛快扎根生長。 結(jié)成網(wǎng)絡狀的菌絲,則是他的雙眼雙耳,會將菌絲所過之處的所有信息都傳遞給他。 宋楚,成為了真菌體族群的統(tǒng)帥意志。 他閉上眼,甚至能感受到那些食物殘留的思想。 這就是族群嗎? 宋楚伸出手,有些難以置信。 現(xiàn)在,半空中的帝王打了個響指,你感受他們所感受,你喜他們所喜,你厭他們所厭。 蘭諾邊說邊緩緩伸出手,極光在他手心匯聚。 他繼續(xù)說:他們每個個體的死亡,都將放大無數(shù)倍,被你所感受。 這就是族群! 轟! 拳頭大小的極光像是烈焰炮彈,從蘭諾的手心墜落,落入到真菌群里,散發(fā)出火焰般的熱量,瞬間將菌絲灼燒。 痛,宛如身陷地獄烈火般的痛,狂風驟雨的席卷上來。 恐懼,像最黑沉的沼澤,一步步的將宋楚淹沒。 一霎那間,宋楚就痛不欲生。 他想都不想,拔起四蹄就跑。 可獵物如何跑得過追捕,菌絲如何能超越極光? 蘭諾不慌不忙,他甚至沒挪動半分,只虛虛抬手。 凡他手之所向,便是極光森林的根須生長方向。 再是細的根須,也完全不是菌絲能比擬的。 不可匹敵。 勢不可擋。 每一根菌絲的絕望,透過真菌網(wǎng),放大無數(shù)倍后悉數(shù)傳導給宋楚。 宋楚只覺腦袋像是要爆炸,他恨不得剜開天靈蓋,將腦髓全都掏出來。 尖叫、恐懼、絕望、崩潰、嚎叫、哭泣 無數(shù)的負面情緒,像是一條條的毒蛇,不斷噬咬著宋楚的腦袋和心臟。 他后悔了。 他無比的后悔。 族群不是造物的祝福,而是詛咒! 族群進化是完美的基因進化方向,可對族群意志而言,那是無時無刻都存在的酷刑。 他的身體,他的大腦承受不了族群。 宋楚跪了。 他慘白著臉,跪在帝王面前,痛哭流涕:我錯了,我知道錯了,您放過我吧,我不要族群了。 然而,回應這般討?zhàn)埖?,是帝國陛下更漠然的?cè)臉。 他揚手間,大片的極光落下,像是最鈍的刀,一刀刀切割著菌絲。 宋楚疼的渾身顫抖,每一根菌絲的斷裂,都是一場放大無數(shù)倍的酷刑。 蘭諾:逃,繼續(xù)逃。 宋楚不敢,他拼命搖頭。 帝國陛下眼尾的嘲弄更甚:族群之中無個體,求生是所有物種的本能。 話音才落,宋楚就懂了這話的意思。 絕望到崩潰,可物種的求生本能,像是更大的電流,通過菌絲網(wǎng)絡,傳送給宋楚知道。 于是,不由自主的,宋楚被族群的求生本能挾裹著,身體不由自己cao控,僵硬的站起身來,朝著更深的地獄深淵奔逃。 這就是族群! 宋楚絕望大喊,可涉足了科研的禁區(qū),所需要付出的代價便是如此。 霎時,宋楚全盤崩潰。 他的理智決堤,他的心志崩塌。 他回頭看著逃脫不了的蘭諾,慘叫著尖叫道:我不是瘋子,你才是瘋子。 對,暴君才是真正的瘋子! 所有人都說他是瘋子,可和暴君一比,他至少還個人,知恐懼懂害怕。 但暴君,他不是人! 對這話,帝國陛下沒有反駁。 他慢吞吞的跟在后面,像是玩弄獵物的狩獵者。 族群,是造物的祝福。蘭諾輕勾薄唇。 他竟是在笑著,看著宋楚像只老鼠一樣慌不擇路的奔逃,他像是發(fā)現(xiàn)了有趣的事。 那樣的笑容,落在遠處的警務司牧野眼里,頓時叫他倒抽冷氣。 隔的這么遠,他仍舊頭皮發(fā)麻。 有那么瞬間,他仿佛回到了當年。 陛下屠戮路西法,當時的表情也和現(xiàn)在一模一樣。 牧野后背滲出涔涔冷汗,他啞著嗓子吼道:全體都有,所有人閉上眼睛,沒有命令不準睜開。 牧野清楚知道,接下來路西法的慘劇,就是宋楚的慘劇。 那種狀態(tài)下的陛下,還是越少人看到越好。 宋楚確實很慘烈,蘭諾沒有全部將菌絲削掉,反而保留了很大一部分。 于是,鋒利的極光每一道都落在極宋楚身上。 他額頭的羊角斷裂,上半身皮毛染血,那副羊的軀體更是傷痕累累。 最讓宋楚崩潰的,不是身上這些外傷。 而是族群不會讓他死亡! 為了族群的存活繁衍,他身上再深的傷口,真菌都會幫著自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