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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權御山河在線閱讀 - 權御山河 第327節(jié)

權御山河 第327節(jié)

    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背上有冰涼的東西,一滴一滴地落在上面。

    她艱難地抬起眼皮,看見許安歸跪在她身側,握著她的手,她的手背上全是他難過的眼淚。她立即就清醒了,掙扎著要想坐起來。

    許安歸見她醒了,眨了眨眼睛把淚水堵在眼眶里,扶著她,讓她靠在錦團上。

    許安歸側著臉,不想讓她看見他方才軟弱的樣子。

    季涼裝作沒看見,搬了搬自己的腿,苦笑一聲:“果然是沒知覺了?!?/br>
    許安歸回過頭,去看季涼的腿,每看一次,他的心就跟著碎了一地。

    “沒事……意料之中,只是比預期來得更快而已。”季涼笑著望著許安歸,“好像沒辦法跨火盆,坐花轎了?!?/br>
    “我背你?!痹S安歸湊過身去,吻住她的略顯蒼白的唇,“以后什么事,我都幫你做?!?/br>
    “我們比賽還沒分出勝負呢……”季涼推著許安歸的胸口,“誰娶誰???”

    “你娶我……”許安歸輕輕咬著她的唇,“我跟你走?!?/br>
    “仗還沒打完……”季涼被許安歸壓得整個人都陷入了錦團里。

    “快了。”許安歸道,“你安心養(yǎng)病,剩下的交給我。我再也不會意氣用事了?!?/br>
    “你兄長……”

    季涼還要說什么,許安歸不讓她說,把她的話堵在嘴里:“我去解決。我不會再讓你冒險了?!?/br>
    “殿下。秋侍衛(wèi)來了!”鎮(zhèn)西在車外面低聲匯報。

    許安歸摸著她的頭發(fā):“我去見師兄,跟他商量后面的攻城計劃,你在馬車里好好休息。有事讓人去喊我。嗯?”

    “嗯。”季涼點點頭。

    許安歸幫她躺好,蓋上毯子,才出了馬車。

    秋薄迎面走來,抬手就一拳砸在許安歸臉上。許安歸被打得頭一歪,“錚錚錚錚”身旁立即有四把劍出鞘。

    許安歸把嘴里的血沫吐了出去,揮手讓親衛(wèi)退下,他道:“師兄我們商量商量如何攻城罷?!?/br>
    秋薄深吸一口氣,平了怒氣,道:“我正是為此而來?!?/br>
    *

    時間過得飛快,進入八月,中秋的季節(jié)。

    南境斷斷續(xù)續(xù)下了幾月的暴雨終于在秋時節(jié)停歇,戶部工部的官署日夜通宵達旦,人影綽綽,兩部都在為南境的災民水患的事情想辦法。

    兵部侍郎江狄一半歡喜一般憂愁。

    南境剛剛收復了南澤,東陵南境軍與南澤軍隊向來是誰看誰都不順眼。

    南澤軍隊覺得南境軍勝之不武,并沒有正面跟他們一較高下。

    東陵南境軍覺得南澤軍隊自從丟了江南倉儲三洲城池,就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破國是遲早的事情。

    最早許安桐出使南澤,收復南澤政權的時候,在軍政問題上頗為頭疼。都是血氣方剛的男兒,在軍營里一言不合就能動起手來,演變成群毆,拉都拉不住。

    這場水患對戶部工部來說是一件頭疼的事情,可是對于兵部來說,卻是一件喜事。

    南境軍與南澤軍隊在這次水患里,立了大功。

    河堤上遍布著幾十萬大軍抗災,他們不分南境軍與南澤軍,手把手,肩并肩,以人力之軀阻擋洪水,用血rou之軀構建了一條河堤生命線。

    秋季來臨,河水回落。

    在一起抗災了幾個月的南境軍與南澤軍隊終于冰釋前嫌,兩軍終于愿意合并編隊。

    裴淵看著軍營里南澤軍隊終于肯換上東陵軍隊的盔甲,不由得欣慰一笑,轉身進了營帳,提筆給兵部寫奏折。

    江狄收到裴淵的奏折,第二日早朝的時候就轉遞給了許安桐。

    許安桐看了之后,道:“這次南境水患,裴將軍率領眾將士抗災有功,應該封賞。招裴將軍來許都述職之后,給與嘉獎如何?”

    眾人沒有異議。

    許安桐沉默半刻之后,道:“我想封裴淵為南境四州節(jié)度使,卓升裴淵為正四品上,忠武將軍。吏部尚書以為如何?”

    許安桐賞賜一出口,就引起朝野非議。

    八年了,自從朝東門事件過去之后,兵部人事幾乎沒有任何調動。

    高品階有實權的武將已經(jīng)全部死在朝東門,府上幾乎是滿門抄斬。逃出去的,至今全國各地都還有通緝令,全國通緝。

    沒有實權的武將也很少在朝堂之上說話。只有許安歸回來之后,重整朝堂排位順序,武將們才有一絲喘息。

    裴淵本來是陪戎校尉,官品從九品上,這一下提拔為正四品上,連升二十級,簡直前所未有,聞所未聞。

    這話是問吏部尚書宋諫的,自然是他來回話。

    他上前一步,欠身道:“微臣以為裴淵將軍這次主理水患,穩(wěn)定南境軍心、民心。功不可沒,應該嘉賞。微臣只是有一事不明,想請問禮部尚書?!?/br>
    霄請沒想到宋諫會把他推出來,連忙上前道:“宋尚書請講?!?/br>
    宋諫欠身道:“不知道東陵國法禮制是否有這種官員連升二十級的先例?”

    霄請愣了一下,當即反應過來,宋諫這是把賞賜裴淵的皮球提到了他的面前,想要他來回答許安桐,順便阻止許安桐破例封賞的舉動。

    霄請一時間不知道怎么回話,愣在那里。

    郭懷稟抱著笏板閉著眼睛,佯裝沉思。

    “霄尚書,”宋諫低聲喚道,“按照禮法祖制照實說即可。”

    霄請硬著頭道:“殿下,東陵法制規(guī)定官員必須一級一級的提拔,不能越級提拔。自開國以來,東陵就沒有越級提拔先例?!?/br>
    許安桐似乎知道今日朝堂之上宋諫會怎么難為他一般,早有準備地從衣袖里掏出一本冊子,道:“我這里有一份裴淵這些年戍守南境,立下的戰(zhàn)功。樁樁件件,不下百余件。鄒大監(jiān)代我宣讀,讓各位大臣聽一聽,裴淵的這些軍功,是否應該給予嘉獎。裴淵是否有資格,連升二十級?!?/br>
    鄒慶上前,翻開書冊,開始念裴淵這十年來的功績。

    其實從先帝許淵晚年開始,他就已經(jīng)有意識在打壓軍門。他帶出來的兵,他知道這些人有多大野心。

    并不是從八年前開始,軍門里面才沒有大的封賞,是先帝許淵還在位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沒有動過任何武官的品階。

    即便是動,也是提升江狄、石武這種手中沒有實際軍權的武將,慰籍軍門上下而已。

    裴淵這種在外領兵的封疆大吏,十年前已經(jīng)戰(zhàn)功卓然,但是苦于先帝許淵的打壓政策,才遲遲沒有得到晉升。

    而今許安桐把裴淵的戰(zhàn)功拿出來,念給在座所有人聽,就是想告訴他們,他借這次緣由提升裴淵官職與品級,不過就是撥亂反正,讓裴淵得到他應有的待遇。

    裴淵履歷上的戰(zhàn)功,那都是用命拿回來的。

    無論是守城戰(zhàn),還是帶頭沖鋒,他一點都不輸當年鎮(zhèn)守南境的北寰府。

    郭懷稟雖然沒有睜眼,但是他心里清楚,許安桐這是在要軍權。

    現(xiàn)在南境軍與南澤軍隊重新編隊整合在一起,許安桐親自去過南境,在南境待過幾個月的時間,與裴淵關系自然非同一般。

    若是這次許安桐嘉賞裴淵計劃得逞,以后許安桐在面對許安歸的時候,就多了幾分勝算。就看在這個嘉獎的份上,裴淵即便礙著與許安歸的交情,不幫許安桐,也絕不會幫許安歸。

    現(xiàn)在想來,當初許安歸在許都遇刺,身受重傷,無法南下,恐怕也是許安桐設的局。

    他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已經(jīng)想要謀取軍權了。

    郭懷稟睜開眼,盯著坐在皇位下監(jiān)國位置上處變不驚的許安桐。

    這一場紛爭下來,整個帝國最陰險、最大的贏家竟然是許安桐。

    郭懷稟用眼角睨著站在他身邊的解和,好像是在問他,這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嗎?

    早些年稱病在家,那只是一個障眼法。

    解和與許安桐這盤棋,下得大。

    大到最后,只有他們一個贏家。

    鄒慶念完,許安桐道:“裴淵將軍這十年來戰(zhàn)功赫赫,早就應該晉升。早些年東陵實施新政,富民強國,事情千頭萬緒,難免有所忽略?,F(xiàn)在我既然坐在監(jiān)國的位置上,就應該有所作為。雖然東陵沒有禮法祖制先例破例讓一個官員連升二十級,但是我認為,凡事都有例外。若是如此功勛顯赫之人都得不到晉升,那新晉武將們怎么會對東陵有絕對的忠誠?我封裴淵為忠武將軍,就是想告訴所有的封疆大吏,只要他們足夠忠心,他們就會得到自己應有的!”

    兵部的人望著王座之下的許安桐,內心五味雜陳。

    這件事本應該由許安歸來完成,卻不想讓許安桐搶了先??勺屌釡Y晉升這件事,他們兵部沒有理由不同意。

    只有許安桐打破這個塵封已久的規(guī)矩,兵部其他的人才可以得到晉升。

    許安歸在外帶兵,兵部事情現(xiàn)在由江狄全權處理。

    當堂表態(tài),他沒有理由不許。

    *

    半月后,裴淵從南境回來述職,許安桐卓升裴淵為正四品上,忠武將軍,并兼任南境五州節(jié)度使,成為繼北寰翎之后,又一個南境封疆大吏。

    此時許安歸已經(jīng)帶兵攻到了北境涼州的城下。

    烏族自己生在草原,是游牧逐水生活,本身并沒有固定的城池,他們只擅長游擊,不擅長城墻的攻守戰(zhàn)。

    許安歸與秋薄一起,聯(lián)合北境中部支援而來的四萬大軍,一齊攻城。

    不出半月,就已經(jīng)攻下涼州城。

    烏族大軍被迫繼續(xù)向北撤軍,撤回明州城內。

    北境的秋天來得更早一些,八月中旬這里天氣就已經(jīng)涼得透骨。一眾將士們都換上了厚實的衣物御寒。

    北境六州有皇產(chǎn),涼州城里有行宮別院。攻下涼州城之后,許安歸早早地派人去打掃了一番。

    寧遠商號被許安桐封了,寧弘正在想辦法籌措銀子給商號里養(yǎng)著的人發(fā)工錢,已經(jīng)顧不上季涼這邊。

    季涼在北境,沒有了寧遠商號的支持,連炭都用不起。還是畢公想盡辦法通過黑市渠道,給季涼送了一些銀絲碳到?jīng)鲋菪袑m。

    “畢公稍等下?!奔緵龃┑檬擒婈犂镞^冬的棉衣,腿上蓋著一條厚厚的毯子,坐在矮桌前。

    畢公回身:“公子還有何吩咐?”

    “許……”季涼想了想,還是換了個稱呼,“你們十六爺,怎么樣了?有消息了嗎?”

    畢公搖頭:“現(xiàn)在整個都城戒嚴,消息很難遞出來。刑部到處都有人看著,我們的人打探不到消息。宮里面更是密不透風。自從清王殿下監(jiān)國之后,我們在刑部與宮里的線人都斷了。”

    季涼點點頭:“黑市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畢公回道:“黑市本來就是由許多個幫派組成的,當初爺為了收這些幫派不擇手段,他們害怕的是爺,不是我們。現(xiàn)在爺被圈禁在天鑒院,生死未卜,黑市那些幫派就開始蠢蠢欲動。有些堂口已經(jīng)脫離了控制,不過問題不大,大部分產(chǎn)業(yè)還是在爺?shù)氖稚??!?/br>
    “黑市現(xiàn)在這么難,我也幫不上忙?!奔緵鐾吂蛠淼你y絲碳,眼神暗淡。

    有些事情,在黑市不算秘密。

    寧遠商號給許安歸補湊物資讓朝廷找個借口封了,這事黑市人人皆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