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期起至今都有些懊惱：“沒查到兇手，有愧于公子與寧王殿下的重托?！?/br>
    “這既然是有人設(shè)局，能全身而退，已經(jīng)算是最好的結(jié)局了?！奔緵龅?，“我這次隨安王殿下出征，會出去一陣子。藏息閣的日常事情，還是由方平處理。寒掌事你現(xiàn)在的主要任務(wù)還是追查盛明州給你的那塊綢緞。”

    寒期起與方平紛紛抱拳應(yīng)下。

    季涼又道：“這次，我需要調(diào)用藏息閣在巖州附近的探子，戰(zhàn)事一個時辰一報?！?/br>
    方平站起身：“已經(jīng)安排下去了。每一個時辰都會有鷹隼出去查看敵情?！?/br>
    方平年紀(jì)不大，但是辦事老道，季涼一向放心。

    “潛大哥?！奔緵瞿抗庥致湓跐擄L(fēng)身上，“安王殿下的意思是，讓你們跟著他，直接由他調(diào)配。至于身份……”

    季涼看向許安歸，許安歸沉吟片刻道：“記在你的麾下，以參謀的身份進軍營。”

    潛風(fēng)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上過戰(zhàn)場了，那種隱藏在他血液里的戰(zhàn)意，意欲迸發(fā)。他們天生就應(yīng)該馳騁在戰(zhàn)場上，而不是縮在校場日日練兵。

    潛風(fēng)站起身，單膝跪下，給許安歸行了一個軍禮：“多謝安王殿下信任?！?/br>
    許安歸起身，雙手把他扶起來：“跟我進軍營沒有那么多規(guī)矩，我有心讓你帥兵，可你現(xiàn)在的身份太敏感。為了你的安全著想，還是要委屈你。等這次打完，若我們能活著回來，我必會向陛下講明實情，爭取特赦。”

    潛風(fēng)知道許安歸與季涼一直都在為那些被朝東門牽連的軍門之后的特赦努力著，許安歸雖然是皇族之子，但他面對這件事的誠懇態(tài)度，已經(jīng)逐漸獲得了季府上下的認(rèn)可與諒解。

    季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烏族入侵，許安歸要掛帥出征。這個戍邊八年的皇子，用他最大的誠意以及行動，想要軍門與皇族化干戈為玉帛。

    其實正如季涼所言，八年前的真相真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現(xiàn)在背負(fù)罪臣之子、罪臣之女罪名的人們以后的生活。

    *

    這次季公子邀請烏族進犯的錦囊，是寧弘去北境的時候，就帶出去的。

    錦囊一共有兩個，一個是戰(zhàn)前打開，一個是戰(zhàn)況焦灼的時候打開。

    軍界流傳著一個有關(guān)于季公子的習(xí)慣，若是她送出去的錦囊有人在她要求之外打開，那那個人，在戰(zhàn)場上，就會立即遭到反噬。

    輕者兵敗而歸，重者戰(zhàn)死沙場。

    寧弘去北境，帶著很多任務(wù)。季涼要他幫助烏族進攻路線上的百姓撤退，要他協(xié)助當(dāng)?shù)毓俑_粥廠。要他盡可能多的籌措糧食，以備不時之需。

    這次烏族進犯，北境連丟明州、涼州兩座城池，寧遠(yuǎn)商號在這兩州產(chǎn)業(yè)小傷元氣，但都在寧弘的預(yù)計范圍內(nèi)。寧弘是最早知道烏族進犯的路線，他在破城之前就把明、涼兩州產(chǎn)業(yè)的損失降到了最低。之前寧弘為了收北境五姓的產(chǎn)業(yè)，早早地便把南境的生意賣出去換成銀子，就是為了日后北境的戰(zhàn)事。這些年寧弘經(jīng)商，一路有許景摯的黑市保駕護航，他手中積攢了富可敵國的財富，這點損失他還未放在眼里。

    他此行停在巖州，也是季涼交代的結(jié)果。

    季涼早早地就看透了戰(zhàn)局，把東陵與烏族的戰(zhàn)局定在了陵中地區(qū)的巖州。

    這一仗，她既然有本事挑起來，就有本事去迎。

    *

    許安歸的主帥陣容，今日早朝的時候，江狄就已經(jīng)遞了上去。江湖上傳聞的鬼策軍師公子季涼將以軍師身份跟許安歸一起出征，在許都之內(nèi)已經(jīng)不是秘密了。

    在這種烏族起勢大盛的戰(zhàn)役面前，沒有人會在這個時候去觸兵部的霉頭。只要許安歸能成功把烏族攔在巖州城外，挫了烏族的銳氣，那便是大功一件。

    許安歸掛帥出征的主帥陣容，只是象征性地遞到朝堂上來議論，說是議論，其實就是通告。誰也沒有權(quán)力改變他選定的人。

    這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許安歸有意提拔陳禮紀(jì)一家，他的兩個兒子一個為副帥，一個跟著軍師季公子隨軍出征。

    東陵帝對這個決定非常滿意。

    因為陳禮紀(jì)是少數(shù)幾個從一開始就堅定不移支持東陵帝的軍門。不然陳禮紀(jì)也不能一直統(tǒng)帥左金吾衛(wèi)有八年之久。

    若是這次陳家兒子跟著許安歸在戰(zhàn)場上學(xué)到一星半點，對東陵帝來說，那都是他未來可期的將帥之才。

    臨太傅貪墨案與太子妃毒殺案，分別交給了御史臺與大理寺調(diào)查之后，許景摯就再也沒有上過朝。

    倒是他自從腿好了之后，日日都來宮里給東陵帝請安，勤謹(jǐn)?shù)煤堋?/br>
    面對許景摯這種畢恭畢敬的態(tài)度，東陵帝也挑不出錯，只能照著從前的待遇，格外厚待許景摯。

    厚待許景摯這件事，東陵帝是有私心的。

    只要他一直對他這個弟弟好，許景摯就沒有任何造反的理由。凡是拿不住一個理字，不是為了正義而戰(zhàn)，任許景摯身后勢力有多么強大，他都沒有任何勝算。

    許景摯一直跟著臨太傅上學(xué)，見多識廣。對于東陵帝這點小心思，他看得比誰都透徹。其實在他心里，東陵的下一任皇帝，只要不是許安澤，其他誰當(dāng)太子，他都無所謂。

    今日朝堂之上，除了通報許安歸掛帥出征一事，最重要的一件事那便是許安桐的南澤事務(wù)述職。

    站在堂下，身著親王服飾的許安桐，手中抱著笏板，目不斜視，口齒清楚地向東陵帝與堂官們陳述接收南澤一應(yīng)事務(wù)。

    從朝堂六部，到南澤民生。

    許安桐一一道來，分析透徹，調(diào)理清晰。

    各部官員聽得直點頭，就連東陵帝心中也對許安桐贊不絕口。早些年在外的經(jīng)歷，讓他如今變得更加圓滑，處理事情有條不紊。

    他一人講了半個時辰，最后道：“臣明日會去六部，把具體的事務(wù)交代給六部尚書，以后南澤的具體事務(wù)便由六部接管了?！?/br>
    東陵帝有心嘉賞許安桐，聽到他提到朝廷六部，沉聲道：“這次你出使南澤有功，你已身為親王，爵位無可再升，倒是刑部尚書一職如今空缺，你可愿意暫代刑部尚書一職？”

    許安桐面不改色，一禮：“臣全聽陛下吩咐?！?/br>
    許安澤早就知道刑部尚書的位置他留不住，但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這個位置，東陵帝居然會給許安桐，而不是給葉溫年。

    東陵帝的這一舉動，讓許安澤深感疑惑。

    既然是代理刑部尚書，就是臨時的，這種事情不需要走吏部過正規(guī)手續(xù)。

    許安桐沒有推辭，直接跪下，謝主隆恩。

    許安澤側(cè)目望著許安桐，他身上刻滿了“野心”二字。

    不知道為什么，許安桐從南澤回來之后，整個人的氣場都變了。以前他就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窩在不起眼的角落，沒有人會看得上他。

    而今，他站在朝堂之上，不再收斂鋒芒。

    許安澤忽然發(fā)覺，這人或許有著比許安歸更加耀眼的光輝。不，這個人，比許安歸更加陰險，許安歸做事好歹都是在明面上，而許安桐做事，都是悄無聲息。

    那日許安歸在寧王府外遇刺，他去安王府還劍。那事明明是許安桐做的，可是許安桐面不改色。可見這人城府極深。

    而今他在安王府有難的時候回來，回來得恰到好處，許安歸才把他刑部折斷，他便回來撿了這個便宜。

    近日有所耳聞，說是惠妃有意讓工部尚書李涵家的四姑娘成為許安桐的繼妃。如此一來，許安桐就有工部與刑部兩部握在手中，比他眼下只有一個御史臺要更加得勢。假以時日，許安桐在朝堂之上站穩(wěn)腳跟，勢頭蓋過許安歸也是有可能的。

    許安歸現(xiàn)在手中擁有絕對指揮權(quán)的，也只有兵部而已。戶部與吏部只能算是半個捏在許安歸的手里。

    而他與郭若雪嫌隙已深，為了大局，他不得不舍棄郭若雪。

    本來何宣這局設(shè)得天衣無縫，可偏偏，這個時候，烏族進犯，給了許安歸與郭府喘息的機會。

    安王妃脫困直接導(dǎo)致何宣這一局局勢大變。

    許安澤不甘心，明明有機會可以直接把這些人一次全部都摁死，可偏偏在這個時候起了戰(zhàn)事。

    *

    退了早朝，許安澤回了東宮，他一個人走進書房，坐在椅子上，透過窗戶，望著雪霞宮的屋檐。郭若雪還沒有發(fā)喪，靈柩停在雪霞宮內(nèi)。他不敢去雪霞宮，他一進那里，眼前就有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繞著雪霞宮歡跑。

    他能看見那個少女撫摸著雪霞宮那些白色的梔子花，回頭望著他的模樣。

    那笑容純潔的如同她手中的梔子，沒有一絲世俗，不染塵埃。

    他喜歡看那個少女的笑容，總覺得那個笑容是浣衣水，可以把他的骯臟的一身洗得干凈。

    那少女聲音，他還記得，清脆的如同屋檐上風(fēng)鈴，只要有風(fēng)，那便是一陣叮鈴的笑語。

    他在她耳邊低語：“嫁給我吧?！?/br>
    她害羞的垂眸，睫毛上都跳躍著光芒。

    那是他少年最美好的一段時光，他自己是這么認(rèn)為的。

    他們成婚之后，他對她一直相敬如賓，他以為那樣對她才是最好的。

    他每次出去回來，在街上看見什么新奇的小玩意，總要給她帶個回來，他衣袖里揣著東西，心里想著的是她的笑顏。但是她接過他帶回來的小玩意，也只是淡淡一笑，便讓人收了起來。

    她成為太子妃，好像一切都變得那么順理成章。

    郭家的家教極好，她在這里的一舉一動都挑不出錯來。只是，他的母后不喜歡她。

    不知道為什么，母后看她的眼神，總有一絲敵意。為了她不在母后那里受苦，他克制了自己一切對于她的歡喜。

    他盡他所能的順從他的母后，納了許多良娣，只為他的母后順心，放松對她的警惕。

    再往后的記憶里，她就逐漸變得模糊了。

    他記不清楚從什么時候開始，她的臉上沒有了笑容，面對他的時候只有隱忍與不滿。

    她不說，可他感覺得到。

    他每日在朝堂之上與那些老臣周旋，少有行差踏錯，便是一頓痛批。他知道自己不是太子的料，可他從來不掩飾自己想當(dāng)太子的心思。

    因為他知道，東宮是最高權(quán)力的繼承者，只有他有了至高無上的權(quán)力，才能得到這世間最好的東西。而他的妻，也將成為這世間萬物的主人。

    他甚至天真的以為，哪怕他不夠好，但只要她不離開他，他們就能一直在一起。他從未想過她有一天，會離開他。

    第287章 大戰(zhàn)前夕 ◇

    ◎我與你一起，共赴生死?！?/br>
    郭若雪走的這幾日, 他不敢睡。

    一睡，就夢見她躺在血泊中，閉著眼, 不看她。她哪怕是死了，也不想再看見他。而他也不敢走過去, 把她從血泊里抱起來。

    那一日, 他抱過她，沉重地把他的臂彎都壓得麻木, 冰涼地足以把他的心給封存。

    “殿下……”

    門外傳來扣門的聲音。

    許安澤回過神，眼眸中驚落了一滴淚。他伸手擦掉，端坐了起來：“進來。”

    何宣推門而入，進來恭敬一禮。

    許安澤望著何宣，心中到底有怨氣，他沒讓他起身, 何宣便只能一直彎著腰。

    “何事？”

    何宣彎腰頷首：“太子妃的事……雖說交給了大理寺, 可我們也要交一個人出去。微臣以為, 伺候太子妃的陪嫁丫頭，可行……”

    “換一個?！?/br>
    許安澤根本沒想過要蓮枝死, 想也不想就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