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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quán)御山河 第268節(jié)

    許安澤從地上站起來:“許景摯!你休要胡言亂語,我敬你是皇叔,不代表能容忍你在東宮撒野!”

    許景摯面不露怯,繼續(xù)譏諷道:“你這個太子之位是怎么來的,我們都心知肚明,你又何必在我這里裝身份。你若不想自己更多的丑事漏出去,最好讓我驗尸。不然……”

    許景摯眼眸漆黑,笑容漸弱:“后果自負(fù)?!?/br>
    許安澤看見許景摯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直犯怵。

    許景摯從不在任何人面前示弱,這些年他在宮外養(yǎng)病,來去自由,誰知道他手里掌握了什么證據(jù)。以前許景摯不說,是因為他的腿還沒好。現(xiàn)在他的腿好了,手上若是真有扳倒他的籌碼,或許他還真的敢用。

    但是許安澤怎么可能就因為這么連句話被唬住,他剛要說話反駁,宮外就有人拜見:“臣,何宣拜見太子殿下,寧王殿下。”

    許景摯側(cè)身看了一眼何宣,沒有言語。

    倒是許安澤看見何宣之后,整個人神情都變了。

    何宣走進來,向著許景摯一禮:“太子殿下喪妻,悲痛欲絕,說話未經(jīng)雕琢,惹怒了寧王殿下也是有的,還望寧王殿下不要計較,做正事要緊?!?/br>
    許安澤還要說什么,見何宣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再爭辯了。許安澤不忍看見郭若雪的尸身被人糟蹋,只能背過身去,不再看郭若雪。

    月卿見沒人阻攔了,她便讓侍女搬來四扇屏風(fēng),把周圍圍了個嚴(yán)實之后,開始驗尸。

    月卿一邊在里面檢查,一邊說道:“太子妃確實是中毒而死。頭發(fā)里面沒有淤青,臉上完好?!?/br>
    月卿拿出一個銀器,撬入郭若雪的嘴里,嘴里有一股惡臭,也是中毒癥狀,銀器很快變黑。

    隨后她又脫下郭若雪的衣衫,一寸肌膚一寸肌膚的檢查,從脖子開始一直到腳掌,連手指縫、指甲縫、腳趾頭都查驗過了:“太子妃身上,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br>
    哪里都沒有受傷的痕跡……

    這么說,毒是不可能從嘴巴以外的地方進入了?

    寒期起在外面低著頭,一只手端著另一只手,聽著月卿里面的驗尸報告,沉思著。秋薄則是拿出一個小冊子把月卿剛才說的話都記錄了下來。

    月卿檢查不出體表的傷害,只能道:“我要檢查內(nèi)部了,需要開刀。”

    在屏風(fēng)里面侍女一聽月卿要開膛破肚,頓時嚇得臉都青了。

    月卿面不改色地戴上從薛燦那里拿來的用羊腸做成的手套,然后拿出一把小銀刀,先從喉嚨開始解剖。

    月卿一刀下去,黑血直流。

    “太子妃的喉嚨處有許多黑血,而且骨骼發(fā)黑?!痹虑湔f完,又從肩膀向胸口拉刀,左邊一刀右邊一刀,拋開了郭若雪的肚子。

    “內(nèi)臟完好,只是有些黑,都是中毒的癥狀?!痹虑錂z查完內(nèi)臟,站在一邊的侍女已經(jīng)堅持不住了,她們紛紛轉(zhuǎn)身干嘔。

    月卿嫌棄地瞪了她們一眼,繼續(xù)自己的工作,她刨開胃袋:“胃里還有沒有消化的食物。看樣子像是宴席上的東西?!?/br>
    嗯?

    寒期起忽然出聲問道:“你怎么確定是宴席上的東西?”

    月卿道:“還沒消化完呢,我見過宴席的餐食啊?!?/br>
    月卿見外面沒人再提問了,繼續(xù)往下看,其實也沒什么好看的了,驗完尸體,月卿便用線把自己開過刀的地方給縫合住了。然后用清水把尸體上的血水洗干凈。

    侍女把衣服重新給郭若雪穿上之后,屏風(fēng)才撤下來。

    寒期起立即上前去細(xì)細(xì)查看郭若雪的臉。

    許安澤看見寒期起如此大不敬,盯著郭若雪看,立即上前一把他抓了起來:“你干什么?”

    寒期起被許安澤拉得一踉蹌,也不生氣,轉(zhuǎn)身就往落霞宮的寢殿走去。

    許景摯給了月卿一個眼色,月卿立即跟上。

    侍女們看見寒期起一個大男人要進太子妃的寢殿,當(dāng)即就給他攔下了:“你不能進去!這是太子妃的房間!”

    寒期起低頭在月卿耳邊說了什么,月卿點點頭,她代替寒期起進了郭若雪的房間。

    她一進去,眼睛就到處瞄,絕對不放過任何一個細(xì)節(jié)。

    先是翻了床上的東西,沒有找到。

    然后挪到妝臺上把妝臺上所有妝盒都打開了,也沒有找到。

    然后是地上,她找了一圈沒有找到任何東西。

    她想了想又爬在地上,去看床縫里,妝臺縫里,書桌縫隙里。

    總之一切有縫隙的地方她都細(xì)細(xì)查看過了,沒有任何東西。

    沒找到任何可以成為證據(jù)的東西,她只能悻悻地出了郭若雪的寢殿。

    寒期起見她出來立即問道:“怎么樣?找到了嗎?”

    月卿搖頭:“沒有?!?/br>
    寒期起點點頭,轉(zhuǎn)身去找許景摯,說自己想看看許安澤的寢殿。

    許景摯看向許安澤:“他去查你的寢殿,你沒什么意見吧?”

    許安澤怒目圓睜:“我有意見,他就不查了嗎?”

    得到這話,寒期起立即去了許安澤的寢殿。

    許景摯一行人站在外面,等著寒期起查找。寒期起進去跟月卿一樣每個角落都沒放過的搜了一遍,也沒搜到他想找的東西。

    心中一涼,難不成證據(jù)都被銷毀了?

    又或者,是他想錯了?

    寒期起又跟許景摯說:“殿下,我想在東宮里逛一圈。”

    許景摯點頭,跟著他一起,從寢殿出來去了花園。許安澤與何宣一起也跟著寒期起在東宮里亂逛。

    寒期起逛到一處院子,看見里面有內(nèi)官在移植樹。

    他走過去問道:“這樹是什么時候開始栽的?”

    栽樹的內(nèi)官看見他身后跟了一群人,有太子有寧王,頓時嚇得不敢說話,紛紛跪在地上。

    許景摯走過去,道:“問你們什么,就回答什么?!?/br>
    一個小內(nèi)官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回話道:“這是內(nèi)務(wù)府剛培育出來的粉色茶花,太子妃逛到我們內(nèi)務(wù)府,看見了這山茶說是喜歡,內(nèi)務(wù)府便把這花給挪了過來?!?/br>
    “太子妃什么時候說要把這花挪過來的?”寒期起又問。

    小內(nèi)官回答:“大約就是昨天的事吧?內(nèi)務(wù)府里有記載,這事太子妃說了,當(dāng)天我們就把這些樹給挪出來了。今天搬過來給種上?!?/br>
    寒期起點點頭,走過去扒了扒種樹的泥土,沒發(fā)現(xiàn)什么。便不再多問,又繼續(xù)往前走,來到東宮的映月湖。

    這湖算是宮里最小的湖了,即便是最小的湖面也可以辦一場盛大的湖宴。此時晚霞似錦,鋪滿天際,整個映月湖也被染成了藍、紅、黃、白四色交替相接,宛若鋪在地上的毯子,美不勝收。

    寒期起沒心情欣賞晚霞,他繞著映月湖的外延走著,看見離岸不遠(yuǎn)的地方有點點白色的東西在動。

    那是魚嗎?

    寒期起蹙了蹙眉頭,繼續(xù)往前走去。

    寒期起帶著眾人在東宮里面細(xì)細(xì)地逛了一圈,依然沒有收獲。

    晚霞落盡,夜幕降臨。

    東宮的內(nèi)官們紛紛掌了燈,在許景摯一行人身邊站著。

    寒期起雖然很不甘心,但是這次來東宮確實沒有什么收獲,最少他想的下毒手法,他沒有找到證據(jù)。果然不出他所料,如果真的有證據(jù),那證據(jù)多半已經(jīng)被人消除了。

    “寧王殿下,我們先回去罷。”寒期起一臉落寞,任誰看在眼里,都覺得他跟一只斗敗的公雞一樣,有些垂頭喪氣。

    許景摯雖然聰慧,可他沒有寒期起斷案經(jīng)驗豐富,一時間也沒辦法,只能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站在太子身邊的何宣,甩袖離去。

    秋薄沒有跟許景摯出宮,而是第一時間到了御書房跟東陵帝匯報調(diào)查的進度。他把今天的行程一五一十地說了一遍,欠身道:“那位姑娘驗尸的報告,微臣記了下來,明日便交到大理寺去。”

    東陵帝摁著頭,精神不濟,懶懶道:“你去吧?!?/br>
    秋薄行禮,退了出去。

    *

    出宮的馬車上一片沉默。

    許景摯也知道這事著急是沒用的,他輕聲道:“我們先把月姑娘送回季府。寒期起你要跟我回寧王府,因為你還要查一件事情。不僅僅是太子妃被毒殺一案,還有太傅府上莫名其妙多了一百八十萬兩銀子的案子?!?/br>
    寒期起腦子里還在捋之前太子妃毒殺案,現(xiàn)在忽然聽到許景摯還有案子在等著他,而且現(xiàn)在手上這案子一樣大,頓時眼睛睜圓:“什么?太傅?殿下是說,安王殿下也!”

    許景摯閉上眼睛,面色凝重地點了一下頭。

    寒期起立即就想到這兩件事之間的關(guān)系,他的臉上露出從未有過的難色:“太狠了,能出這種殺招的人,真的是太狠了。根本就沒給人留活路。把他們倆分開殺……這次,恐怕殿下與安王妃……兇多吉少??!”

    寒期起說的時候,許景摯一直蹙著眉。

    馬車?yán)锏臍夥账查g凝固了起來,整個馬車都好像被什么東西壓著一般,吱吱呀呀的聲音也變得格外炸耳。

    月卿聽著馬車聒噪的聲音,心境起了波瀾,不禁跟著心里浪一會沖上浪尖,一會沉入海底。她不自覺垂目,不知道自己的眼眶已經(jīng)紅了。

    月卿從馬上下來的時候已經(jīng)有些意識模糊,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進季府的。

    凌樂看見月卿回來,立即從屋檐上跳了下來,問道:“如何?”

    月卿站在院子里,一動不動。

    凌樂見狀,去摸月卿的手,只覺得她手很涼,凌樂問道:“怎么了?”

    月卿抬眸,眼睛里的眼淚宛若雨水一般直往下掉。

    她抱住凌樂,把臉埋在他的懷里,悶聲哭道:“季涼與許安歸一起被圈禁起來了,寒掌事找不到破局的證據(jù),我也找不到破局的證據(jù)。他們被陷害了,他們很可能會死……怎么辦啊……”

    凌樂的臉上少有的出現(xiàn)了一絲擔(dān)憂:“這才是查案的第一天,還有時間?!?/br>
    月卿搖頭:“許景摯說這次是有人做了局讓他們倆往里面鉆,所有的證據(jù)都做得天衣無縫,很難找到破綻。凌樂,我想著,若這事沒有回旋的余地……要不然……要不然我們?nèi)グ鸭緵鼋俪鰜?,然后帶著她有多遠(yuǎn)逃多遠(yuǎn)?!”

    凌樂似乎在思考這個計劃的可行性,但以他多年對季涼的了解,他還是問了一句:“你與她分開之前,她跟你交代什么了嗎?”

    月卿哭得更厲害了:“她如果跟我透了底,我還慌什么呀!她就是一句話都沒說,我才擔(dān)心啊!以前她做什么都是運籌帷幄,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只有這一次,郭若雪死的時候,她也很驚訝!她根本就沒算到對方會拿郭若雪下手吧?怎么辦呀,凌樂,這次他們真的兇多吉少了!”

    凌樂扶住月卿的肩膀:“你先別著急,我們再等等看。真到了窮途陌路的時候,我去救她?!?/br>
    *

    許景摯馬不停蹄地帶著寒期起到了臨府。

    他們下車的時候,閃電宛若一條云龍在天幕中竄行,伴隨著巨大的雷聲,眼看就要下一場暴雨。

    寒期起抬起頭,看了一眼天際:“不妙啊。”

    “怎么了?”許景摯也跟著一起仰頭看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