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御山河 第260節(jié)
“每一個人生活在許都的人,都不容易?!奔緵隹嘈σ宦?,“我去看看她。” “嗯,”許安歸在她額頭上落下一吻,“去吧?!?/br> * 季涼帶著凌樂來到西暖閣,趙惠歪在床榻之上,一副病弱的模樣。 門外傳安王妃到,趙惠當即要掀被子,起身。 季涼快走兩步,越過屏風,到里屋:“你病著,就不用跟我多禮了,躺著罷?!?/br> 趙惠點頭:“多謝王妃?!?/br> “殿下說今日李御醫(yī)不當值,已經著人去請了?!奔緵霭驯唤菐退春?,道,“你且等會,御醫(yī)就來了?!?/br> 趙惠抿了抿嘴,道:“多謝殿下與王妃的好意?!?/br> “聽說你父親進了刑部,因為北境軍餉的案子。”季涼看向趙惠,“你進宮可是去求皇后救你父親?” 趙惠點點頭。 季涼道:“也好,你不是個糊涂的人。你既然心里有數,我便不做多干涉。你若是有事需要我與殿下幫忙,盡管說。” 趙惠忽然抬眸看向季涼:“你們……信任我嗎?” 季涼沒有絲毫猶豫地點了點頭:“當然,若不信你,這后院管家的權力也交不到你手上。你只需記得,你現(xiàn)在是安王府的人,你與安王殿下,一榮俱榮,一損聚損便好?!?/br> 趙惠看著季涼,她目光誠懇,沒有顧左右而言他,頓時潸然淚下。 季涼蹙眉問道:“趙皇后欺負你了?” 趙惠搖頭:“就是覺得,王妃與殿下,竟然這么看重我,受寵若驚?!?/br> 季涼覺得趙惠有些奇怪,卻又說不上來哪里奇怪。她這副模樣,一定是因為趙皇后,可她不愿意說,季涼也沒有探查的心思。 就在這時,外面有人扣門道:“王妃,側妃,李御醫(yī)來了?!?/br> 季涼回眸:“把御醫(yī)請進來。”然后跟趙惠道,“既然身子不舒服,御醫(yī)來看過,你便好好休息。我知道這段時日你cao勞府中的事情,沒休息過。英國公壽宴在即,府中還有許多事還沒有準備好,我讓……” “我沒事!”趙惠忽然抓住季涼的手,“不過就是小毛病,休息半日便好了?!?/br> 季涼定睛看著她。 “微臣,給安王妃請安,給趙側妃請安?!崩钣t(yī)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季涼反手覆住趙惠,拍了拍,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起身,去外面迎李御醫(yī)。 * 季涼回到清風閣的路上一直若有所思,她有些奇怪趙惠的反映。 許安歸搬了一些公文來清風閣,季涼進來的時候,他在書桌前看著兵部從各地發(fā)回來軍事地圖。 季涼進來,許安歸抬眸看去她一臉表情凝重,便問道:“怎么了?” 季涼走過去,道:“方才去看趙惠,說讓她休息幾日,她有些……驚慌失措?!” “嗯?”許安歸似乎是聽出什么問題,“她是怕你收回后院的管家之權,讓她處境更加艱難?” “不像?!奔緵隹傆X得趙惠有什么事,瞞著她,“她父親出事,卻絲毫沒有想要讓我們出手幫她的念頭。” “她已經去求過趙皇后,自然不會再跟我們說?!痹S安歸道,“而且趙皇后陷害她父親,不就是為了趙惠去找她么?只要趙惠按照她的要求去做了,趙皇后自然會放了她父親。趙皇后能讓趙惠做的事情,無非就是她現(xiàn)在管著安王府能做到的事情。” 這句話提醒了季涼,趙皇后陷害趙惠的父親,其目的為何呢?當然是需要趙惠把安王府的消息給傳出去! “方才我從西暖閣出來,”季涼輕聲道,“趙惠問我,我們信她么……我總感覺,趙皇后這是在憋著壞,而趙惠知道趙皇后想要干什么,準備一力承擔?!?/br> 這話讓許安歸一愣,隨即朗聲道:“戍北?!?/br> 戍北立即從外面進來。 許安歸道:“你找人去盯著趙惠,這幾日她有什么動靜,都來回稟我?!?/br> “是?!笔鼻飞恚肆顺鋈?。 季涼在暖榻上坐下了下來,目光不知道落在哪里,腦子轉得飛快。許多看似不經意的細節(jié)在她的腦中不斷閃過。 她的手下意識地在桌上沒有規(guī)律的亂畫,許安歸知道她在想事情,便不去打擾。 不知道過了多久,季涼忽然站起身來,向外跑去。 許安歸目光隨著季涼而去,喚道:“戍北,派人跟著王妃?!?/br> 戍北領命立即帶人跟著季涼一路跑向賬房,王府的賬房是許安歸從北境帶回來的,賬房先生看見安王妃帶著戍北來,立即起身相迎。 “見過王妃。” 這是賬房先生入府以來第一次見到季涼,后院的事情一向是趙惠來跟他對接。 季涼掃了一眼賬房周圍,跟戍北說道:“戍北,清理賬房周圍的人,不要讓任何下人知道我來了賬房?!?/br> 戍北領命,立即把帶的親衛(wèi)分散出去。 賬房先生一臉疑惑,卻又不敢問,只能頷首等著季涼發(fā)話。 季涼招招手,把賬房先喚過來,低聲說了什么,賬房先生連連點頭,最后賬房先生道:“王妃放心罷,這事屬下一定給王妃辦好。” * 李御醫(yī)給趙惠診完脈,開了一記安神寧氣的方子,便從王府告辭了。 趙惠靠在床沿上,一直愁眉不展。 銀鈴端著熬好的藥,坐在床邊,吹了吹藥,看著趙惠無精打采的,問道:“小姐這是怎么了?怎么從宮里出來就一直是這幅表情?皇后娘娘沒答應小姐救老爺嗎?” 趙惠搖搖頭:“姑母答應幫我了。而且說這事,是安王殿下的手筆?!?/br> 金鈴站在一旁,輕聲道:“皇后這是在挑撥小姐與殿下的關系。王爺雖然不常來后院,可到底是把管家的權力交在小姐手里了。平日里也沒有苛待過小姐與后院的一眾妾室。這事,依奴看,就不是王爺做的。奴雖然跟著小姐來安王府不久,但是王爺一向行事坦蕩,送管家權明明是希望小姐成為他的助力,在北境軍餉上讓老爺入獄,這不等同于把小姐推入火坑?王爺是萬萬不會做這種事情的?!?/br> 趙惠接過藥碗沉默不言。 銀鈴在一旁回道:“你可有證據這事不是王爺做的?” 金鈴搖頭。 銀鈴又道:“王爺明顯不傾心小姐,只跟王妃歡好。小姐以后想要依仗子憑母貴的可能微乎其微。說到關系,小姐與皇后娘娘是一脈相承,與王爺到底是隔著一層?!?/br> 金鈴道:“上次皇后娘娘賞賜給小姐的東西里下毒,差點就讓小姐被王府諸位孤立起來了。用這種手段與心思,就是為了讓小姐對她更加死心塌地?,F(xiàn)在皇后陷害老爺入獄,再救出來也不是不可能??!” 金鈴與銀鈴說得都有道理。 她們兩個人觀念,正是趙惠現(xiàn)在心中糾結的事情。 她心里知道安王府待她不薄,可到底不能跟安王妃相比。看許安歸這樣子,她這輩子恐怕都不能有兒女傍身了。即便是她掌有管家的權力,只要上面有安王妃壓她一頭,她就永遠沒有安穩(wěn)的日子過。她的生活就永遠沒保證。 許安歸雖然不像太子那般陰鷙,可他一樣是在皇宮里長大的皇子,爾虞我詐,陰謀陽謀他自小就見。 今日他所給她的一切,明日就有可能因為任何事情而收回去。 可是,要她一直依仗趙皇后,那就更是如履薄冰。趙皇后一而再再而三的陷害她,想要她對她死心塌地這件事,讓趙惠耿耿于懷。 兩邊都是不牢靠的人,而她現(xiàn)在必須選一邊依靠。 即便是聰明如趙惠,她也沒辦法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找到一個破局的辦法。 她沒有安王妃那樣的家室與見識,讓許安歸傾心與她。她自己的本家,更是有一個無能的哥哥需要她照應。 無論是家里還是許都,她誰都指望不上。 想到這里趙惠忍不住潸然淚下,沒有人可以幫她,也沒有人可以替她撐腰。 她只能靠自己,在兩道高墻的夾縫中,努力地活著。 趙皇后問她要安王府的賬目,那哪是想要救她的父親,不過就是想借她的手,抓到安王府的把柄。 方才安王妃來看她,特地把手按在她的手上,語重心長地告訴她,她現(xiàn)在與安王府是一體的,安王府若是有損,她必不得善終。 是了,許安歸或許不可靠,但終究給了她想要的榮華富貴。 若不是許安歸與安王妃聰慧,她現(xiàn)在已經被趙皇后害得根本無法在安王府立足了。就單這一點,趙惠都覺得應該幫安王府度過這一劫。 “金鈴,”趙惠一口氣喝了藥,“你去找些冊子過來,然后再把賬房的賬簿借過來,就說我要查賬?!?/br> 金鈴一聽趙惠要賬目,當即就跪下:“主子!這件事你可一定要想清楚了!若是您真的把安王府的賬目交到了皇后的手里,不知道皇后會怎么使陰招陷害安王府呢!安王府若是有什么三長兩短,皇后未必就會看在與主子的血親關系上,救主子的??!” 趙惠苦笑:“我不交,父親就沒救了。所以我一定要交?!?/br> 金鈴又道:“這事,小姐為什么不去找王爺,王爺一定有辦法把老爺從刑部弄出來的!” 趙惠長嘆一聲:“現(xiàn)在許都,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安王府,等著殿下犯錯?我現(xiàn)在棲身安王府,就必須替殿下多想一想。替殿下多想一想,其實就是為了我自己多想一想。去刑部求個情,或者去陛下面前求個情,給我父親免罪,可你知道這其中又會被誰,抓住把柄,致安王府與死地?我不能這么冒險,我只能把風險控制在我的能控制的范圍內?!?/br> 金鈴抿了抿嘴,不在說話。 趙惠看向她,輕笑:“你放心吧,這事我心里有數。我自然不會把安王府真正的賬簿交出去,我要作一個假賬簿交給姑母。這樣即便是姑母想要在賬目上做文章,這賬目也是假的,她做了就會有紕漏,到時候殿下與皇后對峙的時候,就有話自救。而那時候,我父親也已經被釋放,就算我被問責,我也可以以安王殿下一直對我多有防備為由,給了我一個假賬目為借口,逃脫皇后娘娘對我責罰?!?/br> 金鈴一聽趙惠有對策便把心放進了肚子里:“奴這就去賬房拿賬簿?!?/br> 金鈴走了以后,趙惠又看向銀鈴:“銀鈴,皇后雖然是我的姑母,可她更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她最先維護的,是太子殿下的利益。我不過就是趙家庶子的女兒,姑母從未把我放在眼里。這件事,你一定要記清楚。切不可在與金鈴在這件事上作爭辯了。安王殿下與皇后,其實誰都靠不住。但是,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屎笕绱藢ξ遥绱藢ξ腋赣H,那她就是我的敵人,我現(xiàn)在與安王殿下的目的相同,那我們就是同盟?!?/br> 銀鈴低著頭:“是,我再也不說了。” 金鈴拿著許安歸給趙惠的內府的牌子,從賬房那里調出了,建府以來的所有賬目。找府中的小廝搬到了西暖閣。 戍北立即去了清風閣回稟,道:“殿下,王妃,趙側妃去賬房調了所有的賬目,說是去查賬,然后讓人從庫房里拿了些新的賬目冊子?!?/br> 許安歸聽了嗯了一聲,戍北便退出去了。 “你方才去賬房做什么了?”許安歸看向窩在暖榻上看書的季涼。 季涼回道:“也沒什么,就是大約想到了趙皇后想要做什么,去幫她一把。” 許安歸最是喜歡季涼使小聰明的樣子,整個人窩在暖榻上,眼睛滴溜溜地來回轉,跟一只可愛的、狡猾的狐貍一般,等著敵人上鉤。 他太寵愛她耍手段的樣子了,因為每次她只要用壞心思,就一定要咬下對方一塊大rou。 許安歸拿著整理好的軍事地圖,走到她身邊,在她身邊坐下,攬她入懷,把手里的地圖放在矮桌上:“這些地圖是各個封疆州府遞上來的,我按照邊境順序給你整好了。你且看看與你手上的地圖是不是一致的?!?/br> “你怎么知道我手上有地圖?!”季涼拉住許安歸的胳膊,靠在他懷里,仰頭看向他。 許安歸道:“你沒地圖,怎么指揮戰(zhàn)場?難不成你要告訴我,那些把東陵軍隊打的落花流水的戰(zhàn)役,都是你運氣好?” 季涼鼓著嘴,拿起一張地圖,細細地看著。 許安歸就這樣摟著她,把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等她說話,聞著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淡淡幽香。 “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聞起來很舒心。我從來沒聞過這種味道?!痹S安歸扯起季涼外紗衣的一角,放在鼻子下面,好好聞了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