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敬如賓，相濡以沫大約就是這副模樣。

    可最近主子主意越來越大，心思越來越多。

    雖然說不上郭若雪這樣，哪里好，但是蓮枝也說不出郭若雪這樣哪里不好。

    在后宮里，那么單純的過日子，本來就是不現(xiàn)實的。

    現(xiàn)在郭若雪知道爭，知道動心思避事，蓮枝一直揪著的心總算放下了一點。

    “好在早上御醫(yī)是真的來過了，不然小姐這謊，是圓不住的?！鄙徶p聲道。

    郭若雪苦笑：“若她們想深究，怎么可能只查御醫(yī)出診記錄？”后面的話郭若雪沒說，蓮枝也知道郭若雪想說什么，走上前去牽起郭若雪的手，給她揉著。

    *

    竹祿離開東宮，確實沒有直接回咸寧殿，而是去御醫(yī)院差了出診記錄，接著又去煎藥局看了御醫(yī)開的藥方。

    竹祿看不懂藥方，問了問煎藥的內官。煎藥局的內官說這服藥是補氣血的。

    “補氣血的？”竹祿心中一驚。

    煎藥局的內官點點頭。

    竹祿暗自琢磨了這事，不敢善專，便立即回了咸寧殿，把這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皇后娘娘。

    趙皇后聽著，臉上沒多大波動，只是緩緩道：“郭家出來的人，到底是跟郭懷稟一樣是個老狐貍啊?！?/br>
    竹祿有些氣憤：“太子妃，這是欺上?！?/br>
    趙皇后橫了竹祿一眼，竹祿立即閉了嘴。

    “她即便是欺上了，你又能奈她何？”趙皇后冷笑著，“難不成我還能給她降罪？現(xiàn)在朝堂局勢不穩(wěn)，郭懷稟現(xiàn)在是兩頭都顧著，太子讓他辦事，他辦。許安歸讓他辦事，他也辦。我與太子誰都沒有料到許安歸回來會那么快就把我們的勢力剪除。如今郭懷稟，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要扒著我們，才能往上爬的人了。他們有了別的高枝兒。”

    竹祿在一邊不敢插嘴。

    趙皇后看了看窗外天色，太陽已經(jīng)臨近正午，她看向竹祿道：“你再去一趟東宮，找太子過來說話?！?/br>
    竹祿點點頭，又退了出去。

    *

    朝堂上下了朝，已經(jīng)快到正午。

    許安歸那里三路對賬之后，牽扯的人越來越多，今日已經(jīng)查出趙家五房趙毅與軍餉的牽扯。許安歸讓江狄把名單送到刑部，并派陳平去跟這一單。

    刑部尚書盛明州看見趙毅的名字，腦門就冒汗?？匆婈惼絹肀O(jiān)督，腦門上的汗流得就更多了。畢竟城門上，盛明州還求著陳禮紀看牢不要放走綁架他兒子的人。有求于人，對于陳禮紀家大公子，盛明州自然也變得客氣了許多。

    二話不說，就派了人去北境明州，捉拿趙毅。打發(fā)走陳平，盛明州立即親自去東宮跟許安澤言明。

    許安澤蹙眉：“這么快就查到明州了？！”

    盛明州連連點頭：“今日兵部送來的緝拿的單子上面就有趙毅。”

    就在這時，伺候許安澤的元寶從外面進來，一副急容：“殿下！”

    元寶不是這么沒輕重的人，知道盛明州找他說話，他還是進來了，就說明他又更重要的事情要說。

    許安澤對盛明州道：“兵部送來的單子，你且先做。趙家人收到刑部大牢里也不打緊?！?/br>
    盛明州得了許安澤的首肯，這才松了一口氣，連忙退了出去。

    元寶上前道：“皇后娘娘找殿下過去說話?！?/br>
    許安澤點點頭，起身向咸寧殿走去。

    路上元寶跟在許安澤身后，低聲說道：“殿下，早上皇后娘娘派人來過一次東宮了，是找太子妃去說話的?？商渝f自己身體不適，便推了。然后竹祿去了御醫(yī)院，似是查了太子妃的出診記錄與藥?！?/br>
    許安澤蹙眉問道：“竹祿懷疑太子妃說謊？”

    元寶頷首道：“竹祿見太子妃的時候，里面就只有蓮枝姑娘，我們都不知道太子妃是怎么同竹祿說的?！?/br>
    許安澤嗯了一聲，心里有了數(shù)。

    咸寧宮里跪了一片宮女，許安澤遠遠地就看見了，他不由得加快了腳步，進了咸寧宮?？匆娳w皇后坐在正殿軟座上，抹著眼淚。

    許安澤當即就快走兩步，進了大殿，問道：“母親這是何故？”

    趙皇后看見許安澤來了，立即收了眼淚：“沒什么，沒什么，就是剛在院子里散步，風沙瞇了眼睛。”

    “母親說謊也太不走心了些，”許安澤道，“方才哪來的風沙？”

    趙皇后擺手，只問道：“太子中午在這里用膳嗎？我讓膳房給你準備一些你喜歡吃的。”

    許安澤走上前坐到趙皇后身側，道：“今日，刑部去抓趙毅了?！?/br>
    趙皇后一聽刑部去抓人，當即又開始掉眼淚。

    許安澤見不得趙皇后這樣，急問道：“到底怎么了，母親您要說話啊！您不說話，我怎么知道要怎么辦?。　?/br>
    趙皇后一邊哭一邊把趙群說的話翻了一遍給許安澤聽，許安澤萬萬沒想到，趙家那幾房竟然是這樣的人。

    不僅想自己沒事，還想少出銀子！

    許安澤當即也是氣得腦門疼，但是多年人前人后喜怒哀樂不行于色的鍛煉，讓他現(xiàn)在即便是盛怒，也不會表現(xiàn)的特別明顯。

    許安澤只是閉上眼睛沉默了片刻，問道：“母親，你一開始去找郭若雪，是為何？”

    趙皇后道：“我想問問她，東宮現(xiàn)在還有多少可以動用的資產。我這里能動的東西有限，多數(shù)都是陛下賞下來的，在內務府有賬目，根本動不了。銀票我手上只有不到十萬兩?！?/br>
    許安澤又問：“她為何沒來？”

    趙皇后苦笑道：“她稱病，說是胃不舒服。竹祿擔心她，去御醫(yī)院問了情況，哪想，她吃的藥不過就是補氣血的，根本就不是治胃的。她大約是猜到了我到底為何找她，不想摻這趟渾水，才不想來的罷……再說，郭家現(xiàn)在攀到了高枝兒，看不上我們這根朽木了?！?/br>
    許安澤藏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顫抖，眼眸居然染上了一層似火的紅。

    “唉，說到底是母后無能，束下不利。讓趙家拖累了你……”趙皇后說罷，又開始自己抹眼淚。

    作者有話說：

    啊，粽子節(jié)安康。哈哈哈。我吃咸粽子！

    第246章 瘋魔 ◇

    ◎如你所愿，許安澤。◎

    許安澤轉向趙皇后, 握住趙皇后的手，道：“母親，這事交給我吧。趙家那幾個不長眼的, 要收拾。但是，不是在現(xiàn)在這種風口浪尖。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讓趙家渡過這次難關。七舅那話說的不中聽, 可也是事實。眼下我們不能在這件事情翻了船?！?/br>
    趙皇后連忙把眼淚擦了, 撐起笑容：“我不應該在這個事情上讓你cao心。說來說去都是你那幾個舅舅貪得無厭。你二舅早就在變賣家產填補他的那五十萬兩銀子了?！?/br>
    許安澤點點頭：“這些年二舅為我們鞍前馬后，我看在眼里, 即便是別人不保，二舅我也是要保下來的。這次事情非同小可，發(fā)展到這個地步，行差踏錯一步都是死無葬身之地。有兩件事，難為母親親自去做?！?/br>
    趙皇后忙道：“只要能不牽扯到你，別說是兩件, 就是一百件我也去做！”

    “第一, ”許安澤深吸了一口氣道, “需要以與賢妃商量祭地典禮為由，母親去一趟長嬉殿。賢妃是母親放出來的, 賢妃是臨太傅的女兒，不會薄情寡恩，這事只要母親去求她，她便一定會幫我們?！?/br>
    “好！”趙皇后連連點頭。

    “第二, ”許安澤有些不忍, 盯著趙皇后，“需要母親去了妝容, 發(fā)簪, 錦服……去御書房給父親請罪?！?/br>
    趙皇后長嘆一聲：“只能如此了嗎？”

    許安澤蹙眉：“只能如此。之前我跟郭若雪說過, 若是她得空去長嬉殿看看賢妃，她直接回我，如果是因為趙家的事情要她去接觸賢妃，她不愿意……第一件事本可以不靠母親去做的。”

    趙皇后拍拍許安澤的手：“她到底是外人?！?/br>
    許安澤整了整情緒，站起身：“母親，錢的事情，我回去cao心。請母親做好那兩件事?！?/br>
    趙皇后點頭：“我下午就去找賢妃，不管她應不應，總要試一試?！?/br>
    許安澤欠了欠身，轉身回了東宮，直奔郭若雪居住的雪霞宮。

    蓮枝在門口看見許安澤氣勢洶洶而來，當即跪在許安澤身前，大聲道：“奴拜見太子殿下。”

    許安澤只是睨了她一眼，直直地去推雪霞宮的門，“碰”的一聲，紅漆木門被推開。郭若雪坐在妝臺前正準備卸妝午休。

    被忽如其來得聲音嚇了一跳，回頭去看，只見許安澤沉著臉從外面進來。

    郭若雪不起身行禮，也不說話。

    整個雪霞宮的人，跪了一片，許安澤不讓她們起來，她們就要一直跪著。

    正午的陽光已經(jīng)縮到了窗外，屋內窗欞邊只有一小片白光從窗角漏了下來。郭如雪站起身，走到窗前，伸手好像想要接住什么東西一般。

    許安澤受不了他與郭若雪這樣無聲的對峙，先說了話：“你生病了？”

    郭若雪回身，靠在窗欞上：“沒有?！?/br>
    “在我面前，你倒是誠實，”許安澤臉上依然是一片陰郁，“既然沒生病，為什么母妃招你去說話，你沒去？”

    “我不想摻和趙家的事情?！惫粞┗卮?。

    “你怎么就知道母妃找你去，是說趙家的事情？”許安澤追問。

    郭若雪抬眸看向他：“難不成是我猜錯了？”

    許安澤道：“母妃不過就是缺錢，想問問我們東宮還有多少現(xiàn)錢而已。”

    郭若雪笑了：“真是奇怪，太子難道不知道，這東宮的賬目不歸我管，由東宮的內府管理的？皇后娘娘想要知道東宮還有多少銀子，何須招我去回話？找內服賬房管事去回，不是更清楚些？怎的非要找我去？”

    許安澤從未見過這么尖銳的郭若雪，她已經(jīng)從冬日里一片片潔白的雪花變成了一根冰刺，讓人摸上去，冷得扎手。

    經(jīng)郭若雪這么一提心，許安澤才后知后覺——今日趙皇后是在宮里演了一出戲，她千方百計地嘴上把罪責都攬過去，其實是想讓許安澤生出同情憐憫的心思，保下趙家。

    可趙皇后到底是他的母親，趙興到底是他的親舅，他們之間有斬不斷的血緣關系，郭若雪除了憑借自己出身郭家，有什么資格跟他這樣說話？！

    “你怎么同我說話的！”

    許安澤心中動怒，說話提了聲調，言語之間也透露著嚴厲。

    郭若雪也不怕，踱了幾步，走向許安澤，笑著說道：“以前，我總想著息事寧人?，F(xiàn)在，我覺得沒必要。在這宮里，就是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我忍了你母親很多年了，不過就是忤逆了她這一次，還是因為她有事求我?guī)兔ΑＮ易詥栁壹藿o你這些年，做到了一個太子妃應該做到的任何事情。除了沒給你生一個嫡子！可，生不生孩子這事，也不是我能cao控的！我不跟皇后起正面沖突，已經(jīng)很給你面子了！這些年，只要你與我圓房，她第二天總會找些借口來給我送的湯水、茶果、點心，那些東西，哪一樣沒下了避孕的藥？她是真當我不知道，還是覺得我傻好糊弄？！”

    “你放肆！”許安澤上前一步，揚起手，郭若雪根本不讓，仰起臉來，“你打！”

    許安澤到底是沒敢下手，但是手也沒收回去。

    郭若雪眼睛里已經(jīng)有了淚：“早些年你說你想提拔自己的人，讓我父親去找宋諫說，我父親去了。后來因為我多年未孕，皇后日日在我面前以淚洗面，說國祚無望，我允了你抬良娣進門?，F(xiàn)在，你在朝堂之上有了自己培植的羽翼，在后院有了自己的庶長子。前朝你斗不過許安歸，便又希望我與父親替你出力，想辦法保趙家度過這一難關。讓我去說服賢妃，讓我meimei去說服安王……許安澤，郭家與我，從開始到現(xiàn)在自認為沒有任何地方對不起你與皇后，你們何至于欺我至此？！只欺負我一人？！”

    郭若雪每一個字都如同巨石，重重地砸在許安澤的身上，把他那僅剩的一點點自尊砸得蕩然無存。

    許安澤的胳膊再也扛不住那一字一句的侮辱，終是落了下來，一巴掌扇在了郭若雪的臉上。

    郭若雪當即就被掌風帶著向一邊倒去，撞到了窗欞邊上放花瓶的架子。她帶著花瓶與架子一起摔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