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鷹 第149節(jié)
左邊臉頰有針刺般麻麻的疼意。 蘇渺無言以對,眼底滲出了眼淚。 她從來舍不得傷害他,一星半點都舍不得,他學做飯的時候不小心讓刀子割了手,蘇渺都要抱著他的手臂、心疼好久好久。 她對他的疼愛,超過了世間萬物,甚至超過了她對自己的愛。 而現(xiàn)在她卻兩次三番地傷害他,蘇渺的心都快枯萎了。 但好在…徐堯沒有再過來了,他遠遠地望著他們,似有些摸不著頭腦。 正好叫的網(wǎng)約車到了,蘇渺不敢再看這男人低沉的臉色,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遲鷹用力地按住了車門,眼底多了幾分決絕,嗓音壓著怒意:“蘇渺,我的心不是讓你這樣翻來覆去糟踐的。這次走了,你就再不是我的小鷹了?!?/br> 蘇渺被他最后這句話弄哭了,死死咬住了下唇,關(guān)上了車門,用顫抖的嗓音道—— “師傅,開車?!?/br> 網(wǎng)約車駛了出去,她望著后視鏡里那個頎長而蕭條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了濃郁的夜色里。 再也繃不住情緒,嚎啕大哭了起來。 …… 她用了一個周末的時間平復心緒,周日晚上,遲鷹回了京城。 臨走前,他在機場給她發(fā)了辭別的消息—— c:“小鷹,我回去了,這次之后…不會回來了?!?/br> 蘇渺看到那條信息的時候,愣了好幾秒,心像是被擲向深淵的鉛球,除了下墜…沒有別的感覺。 就在她眼淚奪眶而出的瞬間,遲鷹消息又來了—— c:“騙你的?!?/br> “……” 周一,蘇渺去北溪一中,找到了湯玥的班主任徐仲強,將之前在菜市場遇見她、看到她臉上仍舊有傷痕的事情告訴了他。 徐仲強是個微微禿頭的中年男人,身型偏瘦,臉上有黃褐色的瘢痕,喜歡穿一件紅色polo衫,衣角總扎在皮帶里面。 他聽了蘇渺的描述之后,沒有說什么,拿著杯子去飲水機旁接了一杯熱水,泡了一杯清香的普洱茶,從容地坐回了辦公桌邊,拿起了一個同學的地理作業(yè)翻閱了起來—— “上次請家長之后,我也狠狠批評過周怡璐他們了,他們也保證不再犯了,還向湯玥同學道了歉?!?/br> “但這顯然沒什么用?!碧K渺固執(zhí)地說,“她們又去找她了。” “是湯玥同學告訴你的嗎?點名道姓告訴你,是周怡璐做的?” “這倒沒有,她被嚇壞了,根本不敢說出這些人的名字,但十有七八就是之前欺負她的那幫人?!?/br> 徐仲強放下一份作業(yè),又緩緩地拿起了另一份,瞇著眼睛道:“既然湯玥同學沒有向老師打報告,蘇老師,你又何必去多管閑事嘞?” 蘇渺撐著辦公桌,語氣有些急,質(zhì)問道:“這怎么能是多管閑事?徐老師,我們班的同學被欺負了??!” “什么欺負?!毙熘購姴豢铣姓J這個詞,他自有一套理論,“學校就是一個小社會,同學也需要學會好好地處理周圍的人際關(guān)系,學會和人相處,這些都是他們出身社會之前的必修課。蘇老師,你就不要再多管閑事了,讓湯玥同學自己去學會和人相處吧,這些都是在課堂上學不到的東西?!?/br> “徐老師,這是以多欺少的霸凌!” 蘇渺語氣和腔調(diào)都變得強硬了起來,“如果您作為班主任都不管的話,我不知道還有誰能幫助她?!?/br> “胡說,別隨便扣霸凌的帽子?!毙熘購妼⒈雍莺輸R在桌上,發(fā)出“砰”地一聲響—— “校里這么多同學,每天都有小摩擦發(fā)生,難道你要把這些小摩擦都定義成校園霸凌嘛!” “徐老師,我親眼看到,周怡璐她們,還有幾個男生在沒有人樓梯口言辭侮辱湯玥,還動手推搡她,如果這都不是霸凌,我不知道什么才是。您說的小摩擦,的確,班上同學打打鬧鬧時有發(fā)生,但真正的霸凌,是身體受到傷害、人格受到侮辱,我認為湯玥同學已經(jīng)遭受了這些?!?/br> “好,就算是,我也會好好做湯玥的工作,安撫她。請?zhí)K老師不要再張口閉口校園霸凌,這事兒要是鬧大了,鬧到網(wǎng)上去,我們學校的名聲會嚴重受損,而每一個教職工都有義務(wù)維護學校的名譽?!?/br> 此言一出,蘇渺倒是笑了:“徐老師,您認為我們學校…還有什么名聲嗎?” 徐仲強嚴肅地望向她,語氣強硬,“蘇老師,注意你的身份,你現(xiàn)在只是我們學校的兼職語文老師,學校隨時可以和你解除合約?!?/br> 蘇渺稍稍冷靜了一下,說道:“正因為學校重視’名聲’,出了事還怕鬧大,一直沒有嚴肅處理那些欺負人的同學,我們學校的校園暴力才屢禁不止,但凡學校能有作為,也不會有那么多同學被欺負。徐老師,你們的做法是在助長這種暴力行徑啊。” “蘇渺,我警告你,你只是個兼職實習老師,好好上你的課,不該你管的,不要管。而且你曉不曉得周怡璐她家里的背景,不是你惹得起的。” 蘇渺退后了幾步,眼底一片荒涼。 早在多年前,她就明白… 任何人都幫不了她。 蘇渺走出了辦公室,看到湯玥站在不遠處的走廊邊,淚眼朦朧地望著她。 她穿著寬松的筒子藍校服,體型纖小瘦弱,被校服一整個籠住,就像裝在套子里的人。 眼底除了灰白…就是絕望,無盡無邊的絕望。 看不見希望,抓不住光。 她朝她走了過去,手落在了女孩單薄的肩膀上。 好想幫她,好想救她,好想保護她… 可是,除了蒼白無力的安慰,她又能做什么呢? 蘇渺仿佛看到了當年的自己。 她們是何等相似??! 此時此刻,十六歲深陷泥濘的蘇渺,向二十三歲已經(jīng)長大的蘇渺,發(fā)出了絕望而無聲的求救。 遲鷹的工作前所未有地忙碌了起來,除了他帶的研究室之外,整個集團的日常事務(wù)也需要他做出決策。 而在他全面接手公司之后,將企業(yè)的發(fā)展目標做出了調(diào)整,宣布北鯤集團不再僅僅只做無人機領(lǐng)域。 他想要依托公司現(xiàn)有的幾個國內(nèi)前沿的高精尖研發(fā)部,發(fā)展人工智能的產(chǎn)業(yè)鏈,做出更多的科技產(chǎn)品。 當然,這項決策一提出來就遭到了董事會前輩的強烈反對。 甚至連他遠在海外拍戲的父親都打來電話,讓他不要胡搞,要是搞砸了,他就是家族的千古罪人了。 但遲鷹仍舊一意孤行,就像他一直以來所堅持的那樣,頂著壓力和阻力,擺脫荊棘和阻絆,拼命往上攀登。 直到看到朝陽,霞光萬丈, 蘇渺知道,他永遠有自己的目標和方向,也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可她喜歡的,不就是他這翱翔天際的樣子嗎。 雄鷹不該有任何羈絆和捆綁。 …… 四月底,小姝的生日,蘇渺帶著禮物來到了南岸區(qū)別墅。 秦思沅早早地起床,給小姝梳了俏皮可愛的兩邊雙綁團子頭,還給她化了個淡妝,涂上了嫣紅唇膏。 就為這,蘇渺又和她吵了起來—— “誰讓你給meimei化妝!” “這有啥嘛!人家過生日哎,等會兒還有左鄰右舍的小朋友要過來一起玩,其中還有我們小姝的愛慕者喲,肯定要打扮的漂漂亮亮的撒。” “說了化妝品里有化學物質(zhì),對小孩皮膚不好?!?/br> “哎呀,廢話才多哦!化就化了,怎么嘛!”秦思沅得意洋洋地叉著腰,“你來打我撒!” “秦思沅,你太囂張了,今天我不會放過你了!” 蘇渺跑過去打她,倆人在房間了追逐了起來。 秦思沅“啊”地叫了聲,光著腳丫子踩在沙發(fā)上,被蘇渺追得氣喘吁吁:“哥!哥!你心肝寶貝要殺我!” 秦斯陽在花園里布置著自助餐桌,漫不經(jīng)心地望了她們一眼—— “你早就該被她殺一殺了。” 秦思沅實在跑不動了,沒設(shè)防,一整個趴在了城堡樂高上。 “嘩”的一聲,半人高的城堡樂高頃刻間坍塌成了碎屑。 秦思沅倒在了樂高堆里,揉了揉腰:“哎喲喂!” 秦姝睜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她堆了半個多月,獨立完成的公主城堡,徹底土崩瓦解。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r> 小姑娘的尖叫聲把秦斯陽引了進來,看到面前的殘破“城堡”,以及兩個“罪魁禍首”特別無辜地跟木頭似的杵在邊上。 秦姝已經(jīng)忍不住了,小身板開始一抽一抽地…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秦斯陽戳了戳兩個姑娘的腦袋,走過來蹲下身安慰小朋友:“沒事,哥哥再幫你做一個。” “不、不!這是我自己做好的!我自己給自己堆的城堡,嗚嗚嗚!”她傷心地哭了起來,“全毀了,全被秦思沅毀了!” “怪我咯?不是你蘇渺jiejie追我,我能摔倒嘛?” “就怪你!就怪你!也怪蘇渺,都怪你們!” 秦斯陽伸手拍了拍秦思沅的腦袋:“哥哥幫你打她,好不好,別哭了?!?/br> “還要打蘇渺!”小朋友指著蘇渺控訴道,“她也有錯!” 秦斯陽伸手虛拍了拍她的背:“好,打蘇渺jiejie!” 蘇渺雙手握拳放在眼睛邊,假裝擦眼淚:“哎呀,好痛,嗚嗚嗚!” 秦姝看出了她不善偽裝的渣演技,哭得更厲害了:“哥哥根本沒用力,我的城堡,哇!??!” 秦思沅嘻嘻哈哈地笑了起來:“他心肝寶貝,哪舍得用力哦!” 秦斯陽警告般睨她一眼:“還說!還想挨揍?” “哼!” 蘇渺看著面前的城堡廢墟,也很無奈,對秦姝真誠地道歉:“對不起哦,乖乖,jiejie真誠地向你道歉,jiejie錯了?!?/br> 秦姝又望向秦思沅:“你也要道歉!” 秦思沅想耍賴,指著蘇渺:“她代我道歉了嘛?!?/br> “不行?!毙∨笥芽蓱z巴巴地攥著秦斯陽的衣角,“哥哥,要她道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