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宇宸與他四目相對，眼睛笑得瞇成了縫兒：“來啦?！?/br>
    樓果當即一個立正：“來了！”

    “杵在門口做什么，”夏宇宸招了招手，“進來啊?！?/br>
    他看起來和藹可親，腦袋上的emoji也面帶微笑，可樓果卻莫名感到一陣壓力，緊張之下差點兒同手同腳。

    “我是……那個，”他求救般看向坐在辦公桌后的簡令颯，“簡總叫我過來的。”

    “我知道，”夏宇宸點了點頭，“我們剛才在看你的設計稿?！?/br>
    樓果眨了眨眼睛，期待地問道：“怎么樣？”

    “不怎么樣，”一直沉默的簡令颯冷酷開口，“也沒什么修改的價值，重做吧?！?/br>
    樓果呆住。

    “我倒是覺得還挺好的，”夏宇宸說，“明明很可愛啊?！?/br>
    簡令颯腦袋上的emoji斜著眼：“外行人別在這里礙手礙腳，出去。”

    “說兩句公道話都不行，”夏宇宸搖頭，“冷酷無情，不愧是大魔王，殘忍。”

    他表情無奈，腦袋上的emoji卻依舊在笑。

    簡令颯頭頂上蹦出了一個問號：“什么大魔王？”

    “不會吧，你完全沒聽說過？”夏宇宸頂著捂嘴笑的emoji指了指樓果：“你問他吧，他肯定知道?！?/br>
    “啊？我……呃……”樓果尷尬至極，手搓褲縫，“我那個……呃……我……”

    就算是他，也知道這不是個正面的綽號，不適合在本人面前說出來。

    “你們慢慢聊吧，”夏宇宸忍著笑揮了揮手，“我就不留著打擾專業(yè)人士開會了?！?/br>
    他說著走出了辦公室，還順手帶上了門。

    整個空間只剩下了兩個人，樓果更無措了，小心地觀察著簡令颯，無論是要繼續(xù)糾結“大魔王”這個稱呼還是討論剛才已經被全盤否定的設計，都令他感到不安。

    “坐。”簡令颯微微抬了抬下巴。

    樓果很老實地坐了下來，甚至沒有像過去那樣把座椅拉得與簡令颯更近一些。

    簡令颯表情嚴肅，腦袋上的emoji也是一副不怎么高興的模樣。

    “過來一點，”他對樓果說著，調整了一下面前的顯示器角度，“你那里看不清?！?/br>
    樓果警惕地拉著座椅，靠近了半步，再次坐下：“好了，看清了。”

    簡令颯的腦袋上飄出了一朵烏云。

    他眉頭微蹙，點了點屏幕上展示著的朝氣蓬勃的小狐貍：“這個設計有幾個問題?！?/br>
    樓果認真的點頭：“嗯，你說?！?/br>
    “首先，線條太多，”簡令颯說，“這么復雜的形象，顧客一眼掃過去很難記住，也就不會留下深刻的印象?！?/br>
    樓果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其次，特征不夠明顯，”簡令颯繼續(xù)說道，“每一個部分都中規(guī)中矩，太普通了，缺乏能抓人眼球的特質?！?/br>
    樓果抓了抓下巴：“你說的特征是指……加菲貓的眼睛那種？”

    “可以這么理解，”簡令颯說，“就算是沒有學過繪畫的小孩子也可以輕松臨摹出能讓人一眼辨認的加菲貓。但你的這個設計，小孩子恐怕根本畫不出來。”

    “還是太復雜的問題吧……”樓果嘀咕。

    “嗯，”簡令颯放大了畫面，用鼠標指了指，“這里，盡量不要用漸變色，這些臉部的花紋效果也很多余?！?/br>
    樓果看著這些自己精心設計的部分，失落地點頭：“哦……”

    “時間還很充裕，回去以后再多想想?！焙喠铒S說。

    “我知道了，”樓果長嘆了一口氣，“我會繼續(xù)努力的！”

    簡令颯點了點頭，松開了鼠標，看向了他，問道：“‘大魔王’是什么？”

    樓果呆住。

    “聽上去像個綽號?！焙喠铒S說。

    他腦袋上的emoji嘴巴向下彎著，明顯不高興，還顯得有點可憐。

    “魔王嘛……魔王不是很酷嗎？大魔王就是最酷的那種魔王……”樓果眼神亂飄，結結巴巴，胡言亂語，“又酷、又強大，而且很……很有氣質，就是那種……不茍言笑，雷厲風行，雷霆閃電，霹靂無敵，呼風喚雨……”

    聽他越說越沒譜，簡令颯開口打斷：“是你們給我起的綽號？”

    “雅號，”樓果笑得干巴巴的，“是尊稱！”

    簡令颯一臉威嚴，微微揚起下巴，居高臨下地看他：“你也這么叫我？”

    他這架勢，真是大魔王氣場十足。

    “我沒有！”樓果趕忙搖頭，“我從來沒這么叫過！”

    簡令颯一言不發(fā)地看著他，眼神帶著幾分審視意味。

    樓果整個身體往后仰，緊緊貼住了椅背：“真的，我發(fā)誓！”

    “那你在背后是怎么叫我的？”簡令颯又問。

    “簡總啊，”樓果說，“我都叫你簡總，就和當面一樣！”

    簡令颯垂下視線，小幅度地點了點頭，片刻后說道：“我不是總，那家伙才是，不用這么叫我?！?/br>
    “那叫什么呀，”樓果問，“……簡經理？不太順口。”

    簡令颯張了張嘴，很快自暴自棄般搖了搖頭，說道：“算了，無所謂，隨你吧。”

    樓果看著他腦袋上莫名飄起的小紅臉，陷入了疑惑。

    “沒別的事就回去吧，”簡令颯說，“走得時候不用帶門?！?/br>
    樓果站起身，猶豫了會兒，反而往辦公桌的方向挪了過去：“我……其實我還沒入職以前，在學校里更習慣叫你學長。”

    簡令颯抬頭看了他一眼。

    “你應該不記得我了，嘿嘿，我們是校友來著，”樓果抓了抓頭發(fā)，“我怕你覺得我是故意想套近乎，會嫌棄，所以才改口的。我到現在心里想起你的時候，都更習慣管你叫學長。”

    “為什么會嫌棄？”簡令颯問。

    樓果也答不上來，扭捏了會兒，說道：“也沒有……可能就是我不好意思。”

    簡令颯并不看他，手指在桌面上輕輕地敲：“我記得你?！?/br>
    樓果睜大了眼：“欸？”

    簡令颯并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的意圖，再次下逐客令：“回去吧?！?/br>
    樓果卻來勁了：“真的啊？我有什么地方讓你印象深刻嗎？其實我們以前還說過話來著，你是不是也記得？你記得嗎？你是那次記住我的嗎？”

    簡令颯抬起手：“不記得了。走的時候把門抵上?！?/br>
    樓果撇了下嘴，不情不愿往外挪了幾步，還沒到門口，又快速挪了回來：“那……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以后也可以叫你學長嗎？”

    “又不是多特殊的稱呼，”簡令颯腦袋上臉紅泡泡一個接一個地冒，“有必要特地問么？”

    “好，那我以后就繼續(xù)叫你學長！”樓果高興地宣布。

    簡令颯不吱聲。

    “那學長，我回去啦！”才剛被斃了方案的樓果愉快地轉身。

    “等等，”背后傳來簡令颯的聲音，“那個……你這周末有時間嗎？”

    樓果飛速回身：“嗯？”

    簡令颯很不自然地看著一旁擺放著的裝飾性綠植，又問了一次：“有時間嗎？”

    “這周末……我表弟要過來玩，我得招待他，”樓果說，“有什么事嗎？”

    “沒有，”簡令颯說，“隨便問問?！?/br>
    “?。俊睒枪恍?，快速貼過去，“沒事怎么會隨便問啊。你說說看呀，也許我能擠出時間呢?！?/br>
    簡令颯眼神游移：“是這樣的，我有個朋友，他非要送我兩張電影票。我沒什么興趣……但送都送了，浪費也不好。所以，你要是想看的話，我……”

    “好啊好??！”樓果立刻點頭。

    簡令颯抬起頭來：“那……”

    “你給我吧，”樓果笑道，“正好我和我弟兩個人，我?guī)タ措娪?！?/br>
    第15章 毛毛來了

    星期五下午，樓果請了兩個小時的假，提前離開公司，去火車站接他的表弟毛毛。

    毛毛的全名叫林之泖，今年剛滿十四歲。他上學早，若不是因為休學，現在該上初三了。

    這孩子性格內向自閉，不愛拍照。樓果本想問舅舅要一張他的近照好相認，舅舅發(fā)來的卻是林之泖學生證上中學剛入學時拍的標準一寸照。

    照片上的林之泖皮膚白凈，面帶微笑，面孔輪廓稚氣未脫，和樓果印象中的小糯米團子有七八分像。

    舅舅在發(fā)過照片后提醒他，毛毛現在長高長大了不少，和一寸照有少許出入，到時候還是電話聯系更為可靠。舅舅本想親自送孩子過來，奈何忙得實在走不開。

    他是做工程的，每年有七八個月不著家，賺的都是辛苦錢，也因此多年來疏忽了對孩子的教育。因為不放心十四歲的兒子獨自坐火車去外地，他特地花錢安排了人陪同。他給了樓果接送人的聯系電話，說林之泖平日只發(fā)消息，打電話從來不接，聯系他本人會不方便。

    樓果心里是有點兒心疼舅舅的。舅舅和舅媽年近四十才終于有了毛毛，老來得子，自然萬般寵愛。如此兒子孤僻至此，想來他們也cao了不少心。

    火車準時到站，沒過一會兒，樓果的手機便響了起來。

    他與陪同人交流順暢，在電話里約好了碰頭地點后，很快便遠遠看見有人沖著自己的方向大幅度揮手。

    那兩人一高一矮，揮手的男人身材矮小，但動作顯得很活潑。樓果在抬起手的同時心想，毛毛也沒有預料中那么內向嘛。

    待他往前迎去，看清了揮手男人的面容，立刻察覺到不對勁。

    這人身高一米六左右，遠看像個孩子，怎么長著一張年過四十的成熟面孔？

    是認錯人了？樓果疑惑地把視線挪向了他身旁的高大男子。

    那人半低著頭，上半張臉被過長的劉海遮住了大半，只漏出一個白生生的下巴。個子雖高，但卻有些駝背，背后背著一個略顯學生氣的大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