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子，”他說，“我可能是腦子不舒服……”

    要不然為什么每個人頭上都頂著emoji，還會隨著情緒變化呢？

    還沒理出個所以然，不遠處傳來了“篤篤”兩聲敲門聲。

    三人循著聲音一同望去，接著同時屏住了呼吸。

    大魔王來了。

    簡令颯正站在門外，微微蹙著眉頭。他伸手指了指走廊：“怎么地上這么濕，也不放個標識？”

    樓果下意識微微上移了視線。果然，簡令颯的頭上也有emoji，是一個正在旋轉(zhuǎn)的報表。

    他的偶像兼上司，雖然平日不茍言笑，對待下屬冷酷無情，但對待工作確實是一等一的敬業(yè)。

    樓果心中正暗暗佩服，簡令颯向著他們的方向走了過來。

    “你們圍在這兒做什么？”他問。

    保潔阿姨略顯無措：“小伙子剛才不小心摔了一跤，有點不舒服。”

    “你摔跤了呀，”小唐姐一臉關(guān)切，“沒事吧？感覺怎么樣？”

    樓果沒有回話，依舊愣愣地看著逐漸走近的簡令颯。

    簡令颯走到他跟前，低下頭，居高臨下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摔傷了？”

    樓果毫無反應(yīng)。

    簡令颯似乎對他的沉默感到不悅，蹙起眉頭：“說話?！?/br>
    樓果舔了舔嘴唇，張嘴，又合攏。

    他不知道該說什么，他一定是腦子壞掉了。要不然，怎么會看到大家的頭上都有emoji呢？這太離譜了。

    最離譜的是，簡令颯頭上那個小報表在方才與他目光對視的瞬間“啪”一下炸了，取而代之冒出了兩個男性符號。

    那兩個男性符號在簡令颯逼近的過程中逐漸糾纏在了一起，此刻，其中一個的箭頭正捅在另一個的圓圈里，動得熱火朝天、不亦樂乎。

    第2章 沒有那些世俗的欲望

    樓果看得大氣都不敢出。

    他的視線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動，看向簡令颯的雙眼。

    簡令颯眉骨較高，鼻梁挺拔，襯得眼睛輪廓極為深邃，加之雙眼皮不寬不窄，眼梢微微向上揚，面無表情時便自帶三分張揚凌厲。

    若干年前，樓果最初會對這位學長留下深刻印象，理由很膚淺。

    簡令颯長得非常帥。

    他身材高大，腰背挺拔，五官優(yōu)越面容端正，舉手投足自帶氣場，雖沉默寡言，卻也更顯得穩(wěn)重可靠。

    真正令人折服的是，他的優(yōu)秀遠不止于外表。

    簡令颯從來都是院系里的名人，大學四年期間獲獎無數(shù)，還是學生便已經(jīng)與許多大品牌有了合作，臨近畢業(yè)時更是收獲大量的橄欖枝。

    但他卻毅然決然選擇自己創(chuàng)業(yè)，與幾個朋友合伙創(chuàng)建了獨立的工作室。

    學院里不僅有許多女生偷偷愛慕他，像樓果這樣仰慕他的男生也不在少數(shù)。當然，也有些人笑他年輕氣盛，不懂社會險惡，斷言他早晚后悔。

    樓果不在乎那些人嘴上一套一套的分析究竟是否可靠，只盼著畢業(yè)以后能獲得簡令颯青睞，成為工作室的一員。

    他堅信簡令颯一定會成功，只是理由聽起來過分主觀，不怎么靠譜。

    在樓果看來，簡令颯這個人簡直太純粹了，不僅優(yōu)秀、還很專注。他享受著那么多矚目、崇拜和愛意，可這些年來卻從未與人出雙入對，也不曾傳出過任何緋聞。

    這個人仿佛沒有任何世俗的欲望，心中只有藝術(shù)和事業(yè)，簡直脫俗。這樣的人若不能收獲不成功，這世上就沒有天理了。

    也因此，簡令颯此刻頭上依舊活躍著的emoji令他無所適從，連帶著簡令颯看向他時那威嚴的眼神都顯得有幾分古怪了。

    見樓果一直傻愣著不說話，簡令颯腦袋上吭哧吭哧運動了好一會兒的兩個符號終于放慢了速度。

    簡令颯神色愈發(fā)嚴肅，又一次問道：“到底怎么了？能聽懂我說話么？”

    樓果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咧開嘴來沖著他傻笑著點了點頭。

    簡令颯微微瞇起眼睛，與此同時，才剛休息了幾秒的兩個符號再次斗志昂揚了起來。

    樓果嚇得一縮脖子。

    簡令颯神情冷峻，扭過頭不再看他，沖著一旁其余人說道：“打120?！?/br>
    眼看小唐姐已經(jīng)拿起手機，樓果終于回過神來，出聲阻止：“不用不用，我沒事！我……我就是有點頭暈，現(xiàn)在已經(jīng)好多了！”

    頭上頂著面色發(fā)青emoji的小唐姐停下了動作，遲疑地看向了簡令颯。

    簡令颯頭上的符號又緩了下來。他皺著眉，居高臨下凝視著樓果，說道：“頭暈也不是好現(xiàn)象?！?/br>
    “但是，我已經(jīng)……”樓果還想發(fā)言，被一臉嚴肅的簡令颯打斷了。

    “別但是了，磨磨蹭蹭浪費的是所有人的時間?！焙喠铒S說。

    樓果可憐巴巴低下頭去：“對不起，但真的不用叫救護車，等我下班了會自己去醫(yī)院檢查一下的?！?/br>
    “現(xiàn)在就去，”簡令颯說著又在他們辦公室環(huán)視了一圈，“找個人陪你吧。”

    辦公室里一共四個人，其余兩人方才也陸續(xù)到了，聞言互相交換視線，都不出聲。畢竟大家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也不確定陪著看起來并沒有大礙的同事去看病到底算不算公務(wù)，一時間不敢毛遂自薦。

    小唐姐腦袋上的emoji暈乎了會兒，說道：“那我……”

    “不用不用，”樓果打斷她，“怎么能辛苦女孩子，我一個人完全沒問題！”

    簡令颯在此時以不容拒絕的語調(diào)開口：“我送你去吧?！?/br>
    所有人頭頂上都蹦出了感嘆號。

    樓果驚訝地看向簡令颯，方才還婉轉(zhuǎn)纏綿的兩個符號總算是消失了，取而代之，一個紅色的愛心“噗”一下從簡令颯的腦袋上冒了出來，晃晃悠悠升上了天。

    樓果抿著嘴，眼睛瞪得大大的，不敢說話。

    .

    去醫(yī)院的路上，樓果坐在副駕駛上，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打量身側(cè)的簡令颯。

    視線模模糊糊的，自然也看不清簡令颯的頭上還有沒有emoji。

    樓果又隔著車窗向外打量，路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都顯得很正常，整個世界與幾個小時前無異，哪兒都沒有emoji的存在。

    他胡亂猜測，剛才莫不是腦震蕩引起的短暫幻覺，現(xiàn)在已經(jīng)自行恢復(fù)了。

    暗自松一口氣的同時，他鼓起勇氣扭頭看向簡令颯。

    簡令颯的腦袋上正飄著一個emoji。

    一個音符，正慢小幅度地晃動，看起來悠閑又愜意。

    樓果瞬間陷入僵硬。

    簡令颯察覺到了他的視線，問道：“怎么了？”

    他一臉平靜，但他頭頂上那個看著輕松愉快的音符emoji卻在瞬間變成了一張有點兒傻兮兮的小紅臉。

    樓果仿佛身上有螞蟻在爬，坐在椅子上不安地扭動，搖頭道：“沒、沒什么。”

    簡令颯看了他一眼，微微仰頭調(diào)整后視鏡照了一照。確定發(fā)型并無異常后，他問樓果：“為什么一直盯著我的頭頂看？”

    “我……我眼花了，”樓果傻笑，“別在意！”

    簡令颯不再追問，頭上飄出了一個問號。

    樓果不敢看了，收回視線，又擔心車廂里過分安靜顯得氣氛古怪，于是沒話找話：“對了！我我這樣突然跑出來，都沒請假，會不會……”

    “沒事?！焙喠铒S說。

    簡簡單單兩個字，沒有下文。

    樓果也不敢追問，想了會兒，另起了一個話題：“對了！關(guān)于設(shè)計方案，我有新的想法了，趁著現(xiàn)在有空，我跟你講一下好不好！”

    他對那個方案很有信心，言語間不自覺表露出了興奮與期待。

    當他用熱忱的視線投向簡令颯，驚訝地發(fā)現(xiàn)那對熱火朝天的好兄弟又出現(xiàn)了，正干勁十足。

    “不舒服就少說點話，”簡令颯的語調(diào)依舊冷漠，“不急著這點時間。”

    樓果有點兒郁悶，小聲嘀咕：“我昨天想了好久，還蠻有自信的。”

    簡令颯側(cè)過頭凝視了他兩秒，頭上的emoji快得幾乎成為幻影。

    “是不是因為昨天沒睡好早上才會摔倒？”他無情地說道，“時間還很充裕，你應(yīng)該合理安排作息。鬧成現(xiàn)在這樣，事倍功半，還影響到別人。”

    樓果不敢反駁，縮在座椅上低頭搓手指。

    .

    下了車，樓果立刻發(fā)現(xiàn)了不對勁。

    放眼望去，視線中每一個人頭上都頂著emoji，令他眼花繚亂。

    見他呆愣著不動，簡令颯催促道：“怎么了？”

    樓果揉了揉眼睛，搖頭：“不……那個，沒事?！?/br>
    進了醫(yī)院大樓，他私下打量，大多數(shù)人頭上的emoji看起來都沒精打采的，有的在哭、有的在嘆氣還有的昏昏欲睡，鮮有笑臉。

    掛了號在診室外等待時，樓果終于看到了一個頭上沒有符號的人。那是一個半瞇著眼的老人，無力地癱坐在輪椅上，枯瘦的手臂上掛著水，面容呆滯，只偶爾眨一下眼睛。陪在她身旁的中年人頭上的emoji淚流不止。

    終于叫到了號，樓果被簡令颯陪著走進診室，一眼便發(fā)現(xiàn)醫(yī)生的頭上也有emoji。

    “你好，請坐，”醫(yī)生表情凝重眉頭糾結(jié)，一股殺氣，“說一下你的情況。”

    樓果盯著他頭頂上的符號，試探著問道：“你是不是急著想上廁所？”

    醫(yī)生一愣，緊皺的眉頭微微舒展，臉上露出了不好意思的笑容。

    “那你快去吧，”樓果見狀趕緊說道，“沒關(guān)系的，我不著急！”

    醫(yī)生離開后，簡令颯疑惑地問道：“你怎么知道的？”

    “我……”樓果摸了摸鼻子，仰頭看向簡令颯，笑道，“因為我善于觀察！”

    他正思考著emoji會不會真的就代表著那個人心里的想法，卻見與他對視的簡令颯頭頂上“嘭”一下又跳出了一個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