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小白骨瞬間瑟縮了一下。

    小白骨還從未見過沈重光露出這樣的神情，但他下意識地感受到了危險。這股危險，甚至令他身上變黑的骨頭也隱隱產(chǎn)生了共鳴。

    他想要掙脫，卻不小心戳到了沈重光的掌心。

    沈重光的表情瞬間滯住了。

    他瞬間就想起了葉修寒將手塞進他的衣袖，小心戳他的場景。

    這場景，又漸漸和先前的一幕重疊了起來。

    那時候葉修寒躲得遠遠的，偷偷用「止血術(shù)」給他止血。

    沈重光當(dāng)時只覺得掌心微微一熱，像是被人戳了一下，讓他枯寂的心也隨之一動?？僧?dāng)葉修寒真正的用手指去戳他的掌心時，他整顆心都劇烈地跳動起來。

    沈重光抿著唇，極力想要收回心神，重新擺出狠戾的表情。

    可試了幾次，都沒能成功。

    小白骨茫然地看向沈重光，只見沈重光臉上的表情很是古怪。像是陰沉沉的天，驟然有陽光灑落，每當(dāng)快要兇的時候又忍不住露出一點歡喜。

    他是不是兇不起來啊，小白骨同情地想。

    但很快，小白骨又想起了沈重光和葉修寒穿過毒霧來找他的模樣。

    雖然沈重光兇不起來，可他也答應(yīng)他，不再離家出走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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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三章 你要救誰

    沈重光察覺到了自己的不對勁。

    他分明還記得前世那些滿是殺戮與鮮血的畫面, 這些記憶早就融入了他的骨血之中，即使重生也不可能忘記。

    可現(xiàn)在想起來時，卻仿佛屏蔽了一切的情緒。

    他的心好像被別的什么給塞滿了。

    小白骨等了半天, 見沈重光依舊兇不起來，只好嘆氣，然后用手環(huán)住自己, 努力裝出瑟瑟發(fā)抖的模樣。

    沈重光：“……”

    瑟瑟發(fā)抖了一會兒, 小白骨覺得沈重光應(yīng)該是要開口，讓他別離家出走。

    他準(zhǔn)備好點頭, 可沈重光遲遲沒有開口。

    小白骨想, 沈重光不愛說話，看來只有靠他自己了。

    于是他站起來, 朝前走兩步, 然后自己拼命搖了搖頭，又退了回來。

    他乖巧地坐下來，指指自己，點點頭。

    沈重光抿唇。

    他沒想到自己不用開口, 就完成了葉修寒交代的任務(wù)。

    這個小白骨，靈智尚如稚童，卻已經(jīng)學(xué)會了如何努力地回應(yīng)別人。

    就像葉修寒，雖然害羞怕人, 卻也一直努力地接近他。

    只有他總是站在原地。

    沈重光捏起小白骨, 朝葉修寒走了回去。

    遠遠地, 他看見葉修寒獨自坐在山洞里, 離火堆有些遠, 被寒風(fēng)吹得有些瑟縮。

    想來, 草木妖本性是畏懼火焰的, 不敢靠近火焰取暖。

    沈重光快步走了過去，腦中浮現(xiàn)出當(dāng)日在毒霧里的情景。那時，他想到自己曾對葉修寒說「離我遠點」，內(nèi)心第一次生出愧疚的情緒。

    他暗自決定，今后都不會再推開葉修寒。

    可只是如此嗎？

    不，不僅是不再推開，而是他該朝著葉修寒走過去。

    要離他近些，再近些。

    葉修寒聽見了腳步聲，下意識地想要站起來，去問問沈重光小白骨答應(yīng)了沒有。

    可沈重光走得極快，他還沒起身，沈重光就已經(jīng)站到了他的面前。

    沈重光朝他伸出手，葉修寒明白他是要交還小白骨，便也伸出了手。

    小白骨被重新塞了回來，葉修寒安撫地拍拍他，然后重新將他收回了儲物袋。

    想來，清水劍派的弟子快要回來了，小白骨留在外面會很危險。

    尤其是……這次離家出走，小白骨的一塊骨頭還隱隱便成了黑色。葉修寒心中有些不安，他直覺小白骨身上發(fā)生了什么變化，但小白骨不想說，他也就暫時不問。

    葉修寒還在沉思，忽然感覺自己的手腕被人抓住了。

    他有些疑惑地仰頭，看向沈重光。

    先前他伸手，是為了悄悄將小白骨遞給沈重光，可現(xiàn)在小白骨已經(jīng)回到了儲物袋，沈重光為何還抓他的手腕呢？

    還沒等他想明白，葉修寒的另一只手腕也被沈重光抓住了。

    源源不斷地靈氣，從沈重光的掌心中傳出來，順著葉修寒手臂經(jīng)絡(luò)，蔓延蕩開。

    瞬間就擊潰了可怕的風(fēng)雪嚴(yán)寒。

    沈重光垂眸看向自己的手。

    他以為自己去抓葉修寒的手腕，會和之前的擁抱一樣，控制不住力道，把葉修寒的手腕捏出紅痕，可這一次他的動作輕得不可思議。

    像是無師自通了什么。

    沈重光提起的心微微放下，他低聲解釋道：“這樣就不冷了?！?/br>
    葉修寒點點頭，原本因為害羞微微蜷起的手也一點一點地松開來。他悄悄地把手轉(zhuǎn)了個方向，然后徹底貼在了沈重光的掌心上。

    葉修寒不知道該怎么形容心中的感覺。

    當(dāng)他還是含羞草的時候，小葉子的作用就是保護自己，會替他擋住外面的狂風(fēng)、暴雨。

    但再沒有什么來保護他的小葉子。

    葉修寒看著自己的手，比沈重光的小了足足一圈。此刻，被沈重光的手牢牢包裹著，再也感覺不到冷了。

    山洞外，江雨凝抱著劍，愣在了原地。

    她先前就通宵練劍，如今又和徐夜明瘋狂對練了一番，只覺得滿身疲憊，恨不得馬上躺到地上睡一覺。

    可是……她看到了什么？

    沈重光竟直直握住了葉修寒的手，還說什么「這樣就不冷了」。

    沒了衣袖的遮擋，這一次江雨凝看得清清楚楚。

    沈重光真的是在給葉修寒暖手！

    原來，在四下無人之時，他們竟……

    身后傳來腳步聲，其余的清水劍派弟子也打累了，準(zhǔn)備回來休息。

    江雨凝神情一震，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沖了出去。

    她手不酸了腳不累了，腦中只剩下一個念頭：絕不允許任何一個人靠近山洞，打擾他們！

    “師妹，你怎么又回來了，不是說回去睡覺嗎？”徐夜明迎面撞上江雨凝，疑惑地問道。

    江雨凝猛地抽出劍，攔住了徐夜明的去路。她神情凝重，擲地有聲地問道：“你怎么睡得著的？”

    “……”徐夜明一臉茫然，他正要說什么，卻見江雨凝皺起眉頭，雙眼中寫滿了哀其不爭怒其不幸：“你這個年紀(jì)，你這個修為，你睡得著覺？”

    “我……”

    江雨凝用力將他朝山洞外推去，邊推邊看向其他的弟子：“你們也是，還不快和我一起通宵練劍？”

    幾個清水劍派弟子都有些懵了。

    記憶里江雨凝說話向來輕聲輕語，是宗門內(nèi)最無憂無慮的小師妹。

    可如今，師妹卻仿佛一夜長大。

    一定是這危機四伏的觀花大會觸動了師妹。

    此刻，師妹那句震若金石的「你怎么睡得著的」，不停在他們的耳邊響著，他們都露出羞愧的神色。

    “師妹，你說得對，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的劍術(shù)連葉道友十分之一都比不上，我竟然還想著睡覺?！?/br>
    “不睡了不睡了，我們這就去通宵練劍?！?/br>
    所有人都轉(zhuǎn)身朝風(fēng)雪走去，走著走著，一位弟子看向江雨凝，猶豫著說道：“江師妹，我認(rèn)為你應(yīng)當(dāng)在傳音陣法中，再說一遍方才的話?！?/br>
    “是啊師妹，你剛才那個語氣真的……比我?guī)煾高€可怕一萬倍，我聽了就只想趕緊去練劍?！?/br>
    江雨凝：“……”她剛才確實是急了些，生怕這些人打擾到沈重光和葉修寒，如今一口氣松下來，卻是找不到方才的感覺了。

    她只想點開那個百人的小陣法，把剛才看見的景象告訴所有人。

    江雨凝腦海中仿佛有個聲音在不停地響著：“誰能睡得著？反正我不能嘿嘿嘿?！?/br>
    但那位師兄的眼光太迫切了，她只得勉強打開傳音陣法，又說了一遍「你怎么睡得著的」，卻總是差了幾分先前的味道。

    直到她看見徐夜明又朝山洞走去，嘴里念叨著什么，不如邀請葉道友沈道友一起練劍，她瞬間找回了那種無比兇殘的語氣。

    江雨凝說完那句話，就立刻抽劍朝徐夜明攻去：“看劍?！?/br>
    徐夜明頓時興奮起來，想不起自己要做什么了。

    沈重光也時刻注意著外面的動靜。

    他已經(jīng)決定了要努力地靠近葉修寒，卻不想被外人察覺到他與葉修寒之間不同尋常的關(guān)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