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還是有霍亭安再度開口，“慕姑娘，恭賀你雙喜臨門。”

    還有一喜何處？

    慕小小亦回神。

    是的，明郎是意外之喜，她本只是為她的阿妹而來。

    霍亭安道，“你且看看，那秦王妃可是你千辛萬苦要尋的meimei？”

    “阿姐！”葉照起身，含淚柔柔喚她。

    已無需慕小小自己承認(rèn)，便已說明了一切。

    當(dāng)真姐妹情深。

    蕭晏已經(jīng)感覺到迫近的危機(jī)，他不在意葉照的出身，也可給她另外一套身份。然今日，宗親當(dāng)前，百官眼下，她的出身昭然若皆。

    觀殿上，果然蕭明溫一張臉，已經(jīng)冷如寒霜。

    而他身側(cè)，楚王蕭昶正挑眉飲酒，一派自得。

    宴終人散。

    自是三三兩兩，悄聲閑話。

    論的什么，不言而喻。

    離開昭陽殿時，霍靖目光始終凝在葉照身上。

    然她與慕小小久別重逢，顯然已經(jīng)來不及在意周遭的氛圍。

    蕭旸亦是一心流連的慕小小身上，終日平靜的眼波，有了涌動。

    唯有蕭晏，背脊陣陣發(fā)涼。

    這夜，一行四人先去了湘王府。

    慕小小自可與蕭旸促夜長談，然葉照實(shí)在耐不住，且想同她先聚首夜話一番。

    然這話著話著，彼此便聽出了不對勁。

    慕小小道是二月里被霍靖從百里沙漠待來了洛陽，后她趁著霍靖和應(yīng)長思外出辦事逃脫，于長安城中被霍亭安所救，知他是朝中權(quán)貴，便想著是否能遇葉照重逢，如此留在了那處。

    話至此處，慕小小方意識到，“恩人姓霍，他說他姓趙??！他還為我尋回了玉佩。這玉佩當(dāng)日被霍靖奪了去，正是因?yàn)樗麨槲覍ち嘶貋?，我才……?/br>
    “先不說了?！笔掙潭嗄甑恼蚊翡J告訴他，要出事了。

    慕小小今日于天子面前，眾目睽睽之下，當(dāng)場同蕭旸定了多年之前的情，又同葉照相認(rèn)姐妹之誼。一旦有事，這是將秦、湘兩處王府都算計進(jìn)去了。

    “讓阿姐上馬車，先去本王沁園住上兩日?！?/br>
    “怎么了？”葉照和蕭昶皆疑惑看他。

    蕭晏太陽xue突突地跳，“快走，稍后同你們解釋。若無事自然最好，若……”

    然，一行人正欲上馬車出發(fā)時，湘王府府門被叩響。

    竟是大理寺攜同京兆尹，以及刑部，三司皆到了府門口。

    縱是親王府邸，也架不住三司同來。

    然三司處，一時也無人敢獨(dú)自出來要人。

    半晌，還是穆蘭堂硬著頭皮道，“湘王殿下，大理寺傳召慕氏女。她同一樁刺殺案有關(guān)，得罪了。”

    “慕氏乃本王即將過門的妻子，乃未來楚王妃，是否弄錯了？”

    “不會有錯。”穆蘭堂將狀紙遞上。

    這樁刺殺案，竟是二月里霍亭安的刺殺，指正幕后之人便是慕小小。

    “得罪了?！蹦绿m堂揮手示意將人帶走。

    “殿下！”穆蘭堂攔住他，“臣在，尚且護(hù)她周全。您還是尋證申請重審。否則，三司當(dāng)前，律法之上，臣便護(hù)不住了?！?/br>
    第45章 、晉江首發(fā)

    慕小小主謀刺殺霍亭安這樁案子, 是八月十五亥時四刻霍靖于大理寺?lián)艄?，遞的狀紙。

    這原告是定北侯府，被告乃未來湘王王妃, 大理寺遂連夜開堂審理。

    堂下押著青衣女, 立著霍家父子。

    秦、湘兩王旁聽，大理寺卿主審。

    穆蘭堂正了正官帽，尤覺還在昭陽殿宮宴之上。

    他原也是參宴的高官之一，這整個就是將上半夜的人齊整整挪到了下半夜, 換了個地聚集而已。

    入仕九年，他還不曾碰到如此荒誕的案子。

    上一刻定北侯府還在給湘王府送人，其樂融融, 轉(zhuǎn)眼便是對簿公堂, 扯了人命官司。

    按霍靖遞的狀紙，慕小小主謀刺殺霍亭安。

    既是主謀，自有從犯。

    從犯已然落網(wǎng)，霍靖遞狀紙時一并將人帶了來。

    李素, 安西人士，年二十六，江湖走鏢者, 乃慕小小昔年坊中恩客。

    跪堂下陳詞。

    “今歲正月, 草民因賭債東上避禍，于長安城中偶遇慕小小，得知她不滿多年侍奉權(quán)貴，卻不得名分, 心有怨念。后慕小小贈草民錢財以還債, 但要求草民襲擊霍侯爺。如此, 她以身救之, 妄想攜恩圖報。草民一念之差應(yīng)之，于二月十九晚間時分，按其所定之地點(diǎn)，行刺霍侯爺?！?/br>
    一席話，將被告所為至動機(jī)拋了出來。

    穆蘭堂問道，“慕小小，他所言是否屬實(shí)？”

    慕小小搖頭，“妾身不認(rèn)識他，況且妾身入霍侯爺宅邸不到半年，如何有侍奉多年之說？

    穆蘭堂再問，“霍侯爺，慕小小入您宅邸是半年，還是多年？”

    問至此，旁聽的蕭晏便覺不妙。

    今晚宮宴之上，昭陽殿中，霍亭安當(dāng)著滿殿官員親貴回皇帝話，道是慕小小入宅邸三年。如此細(xì)節(jié)，是抓住了慕小小同故人久別重逢的心，不曾回神反駁的狀態(tài)，無形中讓所有人作了旁證。

    果然，霍亭安道這般回稟。

    僅這一輪回話，慕小小便已經(jīng)處了劣勢。

    穆蘭堂看一眼蕭旸，繼續(xù)問，“慕小小，你言不認(rèn)識李素，可是當(dāng)真？”

    “妾身不認(rèn)識?！?/br>
    “大人，她說謊?！崩钏氐?，“我們相識于六年前，昌平二十二年，在安西來儀坊中，合坊的姑娘客人都可作證?！?/br>
    “這廂草民正帶著贖身的姑娘，和要好的兄弟皆在洛陽城中，大人大可傳喚，讓其來此指認(rèn)。”

    穆蘭堂示意衙役記錄姓名、地址，連夜傳喚。

    “皇兄！”一旁蕭晏輕喚面色蒼白的蕭旸，掌中搓揉著葉照發(fā)涼的指尖，“不急的，我來想辦法?！?/br>
    葉照掌心都是寒，只握著他汲取一點(diǎn)力量。

    蕭旸是半點(diǎn)反應(yīng)皆無，從始至終只看著跪著的女子。

    堂上繼續(xù)審理。

    穆蘭堂又問，“李素，你既言是你出手襲擊霍亭安，請詳細(xì)道來，傷他于何處，又以何物所傷？”

    這已然是第二輪問話，從事件到了細(xì)節(jié)。

    李素道，“草民自幼習(xí)武，乃以掌力所傷，掌為催心掌，傷于胸口處。但彼時慕小小以身護(hù)之，乃是以背部格擋，故而慕氏傷得要重些，如今背部定有五個殘余的手指印。而霍侯爺之傷，如此數(shù)月過去，估計已經(jīng)痊愈?！?/br>
    穆蘭堂深吸了口氣，“傳仵作，驗(yàn)傷?！?/br>
    慕小小被拖起時，已經(jīng)站不住。

    她背部是有傷，但分明是她逃跑之計，被應(yīng)長思打傷的。

    “等等！”旁聽的蕭旸開了口，“大人，真相未清之前，慕氏尚是本王未過門的妻子。府衙仵作皆是男子，此傷本王驗(yàn)之如何？”

    “霍侯爺若是不相信本王，尚可從宮中喚了女御奉，左右傷是退不了的?！?/br>
    到這一刻，蕭旸已經(jīng)確定，慕小小被設(shè)計了。她身上也一定有傷，然霍氏父子來勢洶洶，明顯是針對他兄弟二人。再拖下去，還不知會折斷多少。

    摧心掌不過尋常掌力，雖退不了，但他可以用更深的掌力掩蓋。

    只是這樣一掌下去，來日歲月她大抵再也沒有健全的身體了。

    但也無妨，只要實(shí)在一起，便是可以扶持走一生。

    葉照瞬間明白蕭旸的意思，他曾行走江湖，縱是不良于行，亦是一身功夫。但是這京畿權(quán)貴卻不會想到他一個天潢貴胄竟是一個有著內(nèi)力深厚的江湖客。

    “不必了！妾身背上的確有傷?！蹦叫⌒〉溃版碚J(rèn)罪?！?/br>
    十年得此一面，所愛所親之人尚好，她很是知足的。

    如何還能在連累他們！

    慕小小沖一旁的人笑了笑，回首道，“但是即便如此，妾身不存害侯爺之心，傷的亦是在我自個身上，如何便成了刺殺侯爺?shù)闹髦\。這通篇下來，何論刺殺二字？左不過談情中的一點(diǎn)風(fēng)月罷了?！?/br>
    葉照松下一口氣，面上露出一點(diǎn)笑來。

    只要不是刺殺之罪，旁的便都好說。

    連荀茂當(dāng)初都能法外施恩，今朝定也是可以的。

    何況，她的阿姐本就是本冤枉的。

    然那只握著她的溫厚手掌，始終不曾松開，反而握得更緊。

    她蹙眉望向他。

    蕭晏神色頹敗地回應(yīng)她。

    關(guān)心則亂，這場官司至此已經(jīng)輸了大半。

    而不僅僅至此而已。

    果然，穆蘭堂階段總結(jié)，又問霍靖還有何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