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噯,要行早行了,保不住人心不齊。小吏嘆口氣:這罪不大,不會牽連族人。有人巴不得早點定罪呢,正好推恩分爵分產(chǎn)。 齊漸望著霖雨脈脈的天際想,也不盡然因此,從先帝開始、再到當(dāng)今,已歷將近二十年,有力反抗的諸侯王都已被慢慢減除。 頻陽王、章華長公主、燕王、吳王、豫章王事到如今才回過神的人,已經(jīng)太晚太晚了。 開國以來天子與王侯有商有量、互為制衡之道已被徹底打破,開始滑向一方獨大、完全不可控的局面。 齊漸是本朝新貴,頗得圣寵,故而未卷入這次酎金案。然而想明了此節(jié)后,卻覺唇亡齒寒,如臨深淵,手指不可抑制的顫抖起來。 殿下、殿下?小吏喚了好幾聲,他才回過神來。 那他還活著嗎?這總可以問吧? 都好好的,好吃好喝養(yǎng)著。又不是人人都是章華李蠻夫那等白戶白身,寺卿哪敢輕易過刑。 提起李弈,齊漸想到了吳若阿去求皇后得到的答復(fù)。 雖他不想走這條路,眼下卻似乎只能走這條路。 那李弈怎么樣了? 提起這個,小吏臉上立刻生動萬分:說起那李蠻夫,詔獄就沒見過這樣的人。雖出身低賤,卻是個硬骨頭,他是個血人,蛆蟲就在血rou里爬,也不知活著有什么趣。我要是他早就咬舌頭死了,死也比這樣活著好。 認(rèn)罪了嗎? 沒有。也奇,他那些牽涉入獄的部下,前些日子打死了幾個了,都一個字都問不出來。 你想法子,千萬別叫他死了。 死不了,這不酎金案一來寺卿哪兒顧得上他。他外面還有人,暗里送了傷藥,只大夫還進(jìn)不來。 齊漸咦了一聲,偏偏叫他運氣這么好,趕上幾百年也趕不上的酎金案?嘴比心快,他說完心里咯噔了一下,一個萬萬不敢設(shè)想的可能性浮現(xiàn)在心頭。 這次酎金案數(shù)以百計王侯或王侯之子入獄,演變大出人意料。 他也私下里和老泰山文昌侯議論。 一來,確實是打仗缺錢了;二來,進(jìn)一步打壓諸侯;三來,廷尉寺從前都掌控在皇帝手里,一夕張紹被查,落入丞相手中。酎金案把廷尉寺架在了火上,讓丞相一系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許多從前不同意組建尚書臺的人已倒戈,比如他的老泰山文昌侯。 鄭家兄弟,唉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文昌侯如此評價。 此時,齊漸開始思索是否還有第四重原因。 不可能,那是謀反之罪啊。 謀反這樣的罪,就算莫須有,也足夠李弈夷三族了。 先太皇太后的母族張氏被陷以謀反,沒有鐵證,照樣殺得干干凈凈。 齊漸只覺這事邪門至極,小聲嘀咕著,放下車簾,打發(fā)了小吏,對馭者說。 去舞陽長公主府。 車轍軋過道上泥水,緩緩駛離凄風(fēng)慘雨的詔獄。 舞陽長公主的府邸在華恩坊。 作為先帝最寵愛的嫡女,今上的親meimei,這座長公主府館臺精砌,樓閣連甍,奇山碧水薜荔扶疏,珍禽異獸閑散庭中,齊漸看了都忍不住流連觀賞。 齊湄在池畔釣魚。 雨還在下,水面激起千點漣漪,她的魚線如一縷雨絲。 池畔撐著華蓋,池中開著菡萏,靠著池邊停泊一艘船,其上煙火裊裊烹制茶水甜湯,從池里新鮮撈出來的烏菱,很快就被清洗干干凈凈,帶著荷香堆在盤中。 你來了,坐。 齊湄的嬌俏只給皇帝,是不會對他假以辭色的,也從不對叫兄長,她說話時眼睛還盯著魚線。 齊漸心里有事,看她釣了半日,總不見收線。 學(xué)姜太公啊?他隨口問。 太公釣魚是愿者上鉤。我釣魚是不愿有魚上鉤。齊湄接過侍女剝得干干凈凈小小巧巧的烏菱,沒有入嘴,隨手拋在了池中,驚散游魚。釣上魚,就沒有釣魚的趣味了。 齊漸心中暗道她閑,悶得都有些怪脾氣。 有話和你說,你把身邊的人散一散。 散什么,我這里沒有外人。 齊漸望著池面沉默了一會兒,問道:你真打算把李弈往死里整啊? 齊湄挑起眉梢:不然呢? 你別再鬧了。齊漸神情漸漸肅穆:你以為你只想弄死李弈,你那丞相舅舅趁你的機(jī)會,還有別的意思這里頭的水太渾了,你才多大就敢摻和。 齊湄轉(zhuǎn)頭看他,彎著眼睛,嫣然一笑:孤想李弈死,我舅舅也想李弈死,你那連襟的臨淄王他們家也想李弈死?;市植皇浅Uf一句話么,志趣相投,一拍即合,就如涇渭之水,清濁同舉并東流,不用分這么多你我。 齊漸見她一派天真姿態(tài),怒氣漸起,越說越急,你學(xué)也學(xué)不像樣。臨淄王派了這么多人來東宮,寶還押在太子身上,他幫你是想掃除李弈一家獨大,現(xiàn)在禍水波及到了東宮,他兒子鋃鐺入獄,你猜他現(xiàn)在怎么看你?還有你那丞相舅舅,他的心思就更大了,他矛頭指的可不簡簡單單是皇后和太子,而是尚書臺。你以為你這些花樣瞞得過誰,酎金案還看不明白?別招皇兄騰出手來,親自收拾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