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五仙論道

    人竟然可以站在湍急的流水上，手上還托著千鈞巨石，踏波而行。

    歌聲悠悠，繞耳不絕，仿佛將人的心念托上云端，一睹仙人的風(fēng)采。

    石坪上的眾人怔怔地看著流水上的身影，甚至有人揉了揉眼睛，幾乎無法置

    信。怎樣的武功可以做到這一步？他們想遍無數(shù)江湖英豪，天南地北奇人異士，

    直至自家掌門、祖師，無人可以做到！

    優(yōu)揚的余音在天地間回蕩，如同整個世界盡在掌握，「有人天上來……」，

    難道這世上真的有仙人？

    「姓陳的，不要欺人太甚！」老頑童怒喝一聲，卻掩飾不住眼中的震撼。

    青衣人靜靜地站在河面上，從容優(yōu)雅，氣度超然，寬大的衣袍隨風(fēng)飛揚，宛

    如路過的仙人。他沒有看老頑童，只低著頭，凝視青山在碧水里的倒影，水波映

    上他的眼簾，如同一幅流動的畫卷。

    然后他揮揮手，那巨石就飛了出去，如呼嘯的隕石墜落砸在石坪上。一記天

    崩地裂的巨響，震得人耳膜發(fā)脹，大地抖動，亂石崩飛，數(shù)個江湖好手被砸成rou

    泥，寬大的石坪裂開一道深深的壑坑。

    眾人大駭，紛紛退避，一燈大師等人亦是心中一寒，如臨深淵。混亂中，黃

    蓉當(dāng)先反應(yīng)過來，急令眾人撤離石坪，這青衣人武功超凡入圣，非人力所能敵，

    若是趁亂大開殺戒，不知要死傷多少。

    正混亂間，忽見那青衣人縱身一躍，瞬間化為天空上一顆黑點，黑點升到巔

    峰又急速墜落，如一座山峰般壓倒下來。

    一燈大師心神一動，便要前去相阻，忽見一個威武巨漢撲躍而去，正是「血

    和尚」雷洪。那「血和尚」方才戰(zhàn)至正酣，殺氣四溢，又施展金剛不壞秘法，將

    「悲喜和尚」戰(zhàn)敗，這時見青衣人如魔神般從天而落，想也不想便迎了上去。

    「速退！」

    一燈大師低喝一聲卻已來不及，只見那雷洪怒吼一聲，一把大鍘刀脫手飛出，

    整個人也化身一尊金光閃爍的大佛，如巨神般騰躍而起。

    晴澈的天空上，出現(xiàn)一只光潔的裸足，它一塵不染，不帶一絲煙火氣息，在

    視線中急速變大，便連腳上的紋理都纖毫必見。那腳從天而落，踏過鍘刀，鍘刀

    四碎，踩過拳頭，鐵拳化泥，一路摧枯拉朽，踩著「血和尚」金剛不壞的rou身碾

    壓到石坪上，將他踏成一灘rou泥。

    guntang的血rou如暴雨般傾瀉，石坪上仿佛炸開一朵血色的蓮花，蓮花散后，一

    切都被染成一片紅色。

    方才還力戰(zhàn)兩大人境高手刀槍不入的「血和尚」，此刻卻在青衣人腳下化作

    漫天血雨，如螻蟻般脆弱。離得最近的烏悲被淋了滿身的血rou，半晌才回過神來，

    轉(zhuǎn)身便要遁走。

    青衣人轉(zhuǎn)頭看去，眼中精光一閃，虛空中仿佛炸開一道閃電，那烏悲瞬間定

    在原地，鮮血從全身各處噴涌而出，雪白的骨骼從血rou中擠落，整個人如同一具

    皮囊癱軟在地，骨rou分離。

    「阿彌陀佛……」一燈大師宣了聲佛號，腳步未動，身軀卻已佇立在青衣人

    面前，仿佛一直站在那里。

    青衣人雙目一凝，開口道：「想必這位便是一燈大師，果真佛身無量，通澈

    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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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施主武功通天徹地，當(dāng)看破凡塵一心尋道，又何必妄做殺孽，染指血腥？」

    「云云眾生不過過眼云煙，難逃命數(shù)輪回，大師又怎知此非天道假我之手，

    行朔魂之事？」

    一燈大師佛心微動，便知魔主心念，這誅心之言悄然而起卻端得凌厲，稍后

    怕是兇險異常，他一邊傳音黃蓉一邊道：「天生萬物，命由己造，一念愚即般若

    絕，一念智即般若生，魔主道心未果，豈有假道之念？」

    「好！」魔主撫掌而贊，又道：「天地生而不仁，萬物皆芻狗，今日我殺人，

    明日我斬花，那佛不言，未嘗不是慈悲之事?！?/br>
    「阿彌陀佛，一花一世界，一葉一如來，凡所有相皆是虛妄，魔主執(zhí)著生滅，

    八苦便在，一切有為法如夢如影，果覺因心，念無念念。」

    「禪唯心也，佛國何在？」魔主大笑道，「那佛有慈悲，不去渡眾生，卻教

    你念佛，非是佛渡眾生，乃眾生渡佛！」

    一燈大師聞言，神情驟凜，連宣佛號。

    卻說黃蓉等人退下石坪，眾人回過神來紛紛呼喝誅殺魔主，黃蓉一番嚴(yán)令才

    勉強制止，她急聲道：「諸位稍安，魔主此番親臨非同小可，切莫上前干擾三位

    前輩。方才一燈大師傳音于我，令諸位當(dāng)即撤離，退守臨安不得有誤！」

    黃蓉說完又是一陣喧嘩，更有不少子弟刀劍出鞘，抵死堅守，黃蓉一番安排

    收效甚微，只好令眾人后退百步，結(jié)陣以待。

    她千算萬算，卻沒想到魔主如此膽大包天，竟單人獨闖武林大會，此般豪邁

    氣概，縱是黃蓉與之?dāng)硨?，亦甚為欽服。想到傳言中這魔主一人殺滅武當(dāng)三位前

    輩，戰(zhàn)少林，屠日月，武功不知高到何等境界，再看一燈大師等人面色凝重，便

    知稍后定是一場驚天大戰(zhàn)。

    化境對決，非同尋常，動則山崩石裂，草木枯榮，周遭天地為之變色。黃蓉

    雖未登臨此般境界，卻自小與之相伴，見多識廣，知曉此戰(zhàn)無論輸贏，外人都難

    以插手。想那黃藥師當(dāng)年一夜間屠滅數(shù)家門派，滴血未沾，郭靖出入十萬大軍，

    萬箭不能傷其分毫，料這魔主還要更勝一籌，不知是何等恐怖的存在。黃蓉回想

    著方才他從天而落，舉石踏波，又瞬間腳踩rou泥眼攝白骨，渾然不似人力所能及，

    若非親眼所見，實是難以置信。

    正思忖間，橫刀行走來報知后情，勸慰道：「黃幫主不必多慮，今日幾位前

    輩在此，又有一燈大師坐鎮(zhèn)，那魔主縱有通天本事也要命折于此?！?/br>
    黃蓉尚未說話，卻見老頑童擠過來侃侃道：「你這小娃不懂觀勢，那魔主心

    念滔滔，氣勢正盛，還是趁此時機溜之大吉……」他說完便要逃遁，卻被黃蓉一

    把拉住，道：「莫逃莫逃，他們?nèi)齻€若不夠，再加上你一個！」

    老頑童一聽，打了個哆嗦，卻道：「我之前與這魔主打過二十招才走，我們

    四人，也只能打八十招，不可不可，還是速速離去……」

    黃蓉一聽，心底又是一沉，這老頑童說二十招，估計十招之內(nèi)便被打敗，怪

    不得如此懼怕，堂堂一代化境高手，竟也如凡人一般被拿捏，真如天方夜譚。黃

    蓉?zé)o暇去想，只死死抓住老頑童，這關(guān)鍵時候，哪能讓他跑掉？「你這走了，他

    們?nèi)齻€若敗，我定也活不成，到時爹爹怕要找你算賬?！?/br>
    「嘿，那老黃毛，我可不怕他……」

    黃蓉?zé)o法，只好又道：「爹爹你是不怕，倘若一燈大師身隕，誰又陪你去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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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說到玩，老頑童登時啞口無言，喃喃道：「是呀，一燈要是死了，誰來陪我？

    可不成……可不成……」

    黃蓉又好氣又好笑，這時卻沒閑情取笑他，只催促道：「少些嗦碎，快看看

    怎樣打敗那魔主?！?/br>
    「這回要打敗魔主，全看一燈！」老頑童注視著遠處的石坪，道：「他浸研

    化境數(shù)十年，無人能比，更在數(shù)年前一朝頓悟，踏出那一步，可是比我強太多?！?/br>
    他剛說完，又連忙搖頭糾正道：「也就那么一點點……」

    黃蓉想到那道佛音，又想起一燈大師說的「幾個法門」，她心中本有猜測，

    如今聽到老頑童親口證實，頓時放心許多。對于普通習(xí)武之人來說，化境便是人

    間巔峰，但是黃蓉自小耳濡目染，知曉在絕頂高手中流傳著一個說法，化境之上

    仍有境界！那是真正的大自在，大超脫，道家謂之「知微妙境」，佛家謂之「覺

    者」，可惜從未聽聞有人登臨。

    黃蓉知道這等秘事乃是化境絕密，況且她境界未到，便是如數(shù)獲知也毫無所

    得，見老頑童說得隱晦遂不再多問，只道：「我看他們刀兵未動，風(fēng)聲伴身，可

    已神識對峙？」

    「何止神識，這乃是心念交鋒，道意相噬?；持举F在修心，刀兵之上更

    有道念相沖，比之骨rou之傷兇險萬倍，稍不留神便是道消意滅，淪為癡魔傀物，

    生不如死！」老頑童鮮有地嚴(yán)肅起來。

    黃蓉心知此言不虛，想那些心志不堅破境未遂者，大多走火入魔神志不清，

    便是如此。她放眼望去，只見那寬闊的石坪上，三大高手互為依托，將魔主鉗制

    當(dāng)中，氣浪滾滾，落葉沉浮，仿佛有一股無形的氤氳籠罩其上。

    一燈大師眉頭輕皺，佛心微澀，魔主的攻勢如黑云壓頂，直擊本心，繞是他

    意念通透，短時間亦無法化解。

    廖無計見狀，一步踏出，宣道：「為而不爭，方得清靜，道法自然，生生不

    止?！?/br>
    「那佛去也，那天來！」魔主笑道：「試問天地不仁，何以養(yǎng)道？」

    廖無計一窒，道：「無狀之狀，無物之泉，豈有無之言，莫不可名?！?/br>
    魔主搖頭，仰天而嘆：「梵言道法，眾生之門，玄之會之，因果循循，何以

    不墮輪回？那佛應(yīng)去，那道當(dāng)消，那天當(dāng)祭，無法無天！」

    廖無計一時無言，沒想魔主道念如此霸道，有如驚濤拍岸，不可掠其鋒。

    「說那多有何用？莫如打過！」翁江雪冷哼一聲，氣勢再起，登時將石坪氛

    圍打破。一燈大師與廖無計身形一震，遙相呼應(yīng)，三人再次將魔主牢牢鎖定。

    「好！」魔主道勢被破，反贊道，「倒也是大道無聲，勢氣相合！」

    「哼！莫要容他再蓄勢！」翁江雪大喝一聲，當(dāng)先出手。只見他手臂一震，

    一片刺目的光華閃過，那劍已懸在魔主眉心三寸。

    「好亮的劍！」魔主屈指一彈，寶劍疾飛而回，卻是刺向廖無計。那劍快若

    閃電，眨眼便去，然而前方空空如也，哪里還有廖無計的影子？

    一抹雪白的身影當(dāng)空劃過，翁江雪身在半空，手張劍回，人也如厲箭般刺向

    魔主。一瞬間，周遭氣息驟降，仿若寒冬突至，隱約中似有雪花飄飛，那劍鋒更

    是凝上一層寒霜，要將前方一切事物斬成漫天雪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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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忽然，虛空中伸來兩根手指，如捻花般將寶劍并住，風(fēng)雪驟停，寒意消散，

    兩根手指也被無邊的真氣化作冰霜。

    「一劍飄雪，果真名不虛傳！」

    魔主話音剛落，河畔猛烈一震，伴隨著密集的爆裂聲，數(shù)棵參天大樹攔腰而

    斷，破碎撕裂，化作無數(shù)木劍漫天飛舞。又有颶風(fēng)平地而起，將木劍卷作一條巨

    龍，向魔主當(dāng)頭罩下。

    「星龍萬劍陣！」

    陰風(fēng)怒號，龍吟陣陣，萬把木劍瞬間將魔主吞噬，再也看不見里面一切。巨

    龍越旋越急，越纏越緊，陣陣刺耳的摩擦聲中，一團團木屑飛揚而出，誓要將里

    面的一切攪作塵埃。

    「轟！轟！……」

    低沉的轟鳴從龍身中傳出，大股龍鱗拋飛，隱約中，雪亮的劍光時隱時現(xiàn)，

    昭示著里面翁江雪兇險的激斗。

    化境相爭，世所罕見，更何況這種生死激戰(zhàn)，真?zhèn)€天昏地暗，莫可名狀。

    說起來話長，其實不過眨眼間，眾人本是心氣焦躁，轉(zhuǎn)瞬間便見雪花飛舞、

    巨龍怒號，霎時震驚無語。

    黃蓉緊緊盯著前方石坪，繞是她見多識廣，此刻也咋舌不已，這般戰(zhàn)況真?zhèn)€

    舉世無雙，料想當(dāng)年華山論劍也不過如此。她心中一動，連忙拉著老頑童道：

    「形勢危急，一燈大師為何還不出手？」

    「他當(dāng)然不能出手！」老頑童看著狂風(fēng)中猶自站定的一燈大師，說道，「一

    燈看似未動，實則魔主大半神念都落在他身上，若是沒有一燈牽制，那兩人現(xiàn)已

    落敗?！?/br>
    「那你還不快快出手？」黃蓉急道。

    「唔，我可不若翁糟鼻那般斗狠，還是再尋時機……」

    見老頑童支支吾吾，黃蓉眼珠一轉(zhuǎn)，取笑道：「老頑童，你莫不是被那魔主

    嚇怕了？再看下去，他便要殺來，現(xiàn)在逃跑還來得及！」

    老頑童一聽，頓時氣道：「怕？我周伯通可從來沒怕過誰！這便教他知曉我

    的厲害！」

    老頑童言罷身形頓起，如蒼鷹般騰躍而去，只見他半空中雙手一招，十把長

    劍越眾而出被他遙遙擎在手中，一齊向那巨龍殺去。

    「姓陳的，你周爺爺回來啦！」老頑童大叫一聲，十把寶劍或削或刺各施招

    式，瞬間沒入星龍劍陣中，與魔主戰(zhàn)在一處。他早年曾創(chuàng)「左右互搏」之術(shù)，如

    今更是練到「十指互搏」的境界，每根手指都能各自發(fā)招，以指御劍，凌厲無匹。

    五大高手戰(zhàn)在一處，翁江雪近身纏斗，老頑童群劍相加，廖無計絕陣?yán)恚?/br>
    一燈大師神念對撞，如此陣勢，繞是王重陽再生也要命喪于此。

    「喀嚓！喀嚓??！」

    又有數(shù)棵大樹斷裂四碎，化為木劍卷入其中，星龍劍陣全力運轉(zhuǎn)，越收越緊，

    誓要將魔主絞殺當(dāng)中。

    龍吟劍嘯，天地變色，林木石流被陣意攪得一片混亂，激蕩的真氣將石坪削

    下一層又一層，劍氣縱橫，佛音呢喃，膠殺的神念猶如實質(zhì)般在劍龍身上蕩出一

    層層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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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人境之上，金蟬破立，化凡為仙，是為化境。五大高手決戰(zhàn)石坪，便如凡間

    仙人對決，其兇險激烈前所未見，被后世稱為「五仙論道」。

    正激戰(zhàn)間，寬闊的石坪猛烈一震，一聲暢快的長嘯響起，密集的劍陣中撞出

    一道白色的身影，他衣襟染血，寶劍斷裂，乍一出現(xiàn)便落入林中，生死不知。

    「老糟鼻！」老頑童驚呼一聲，頓時手忙腳亂，十把長劍本已被魔主崩斷數(shù)

    把，此時更是齊卷而回，讓他忙于招架。更糟糕的是星龍劍陣此時也劇烈動蕩，

    碎木紛飛中，魔主隨時破陣而出。

    「魔頭休走！」

    一聲大喝當(dāng)空傳來，波紋散處，廖無計現(xiàn)出身形虛空一按，幾點星火疾射而

    來，那劍龍遇火即燃，在颶風(fēng)催動下瞬間化為一條火龍，將魔主焚燒當(dāng)中。

    大風(fēng)起兮，烈火飛揚，熊熊的火焰從石坪延伸到數(shù)十丈高空，飛舞的火龍似

    要將整個天空點燃，熾熱的氣息哪怕遠處的眾人也能感受到。

    「哈哈！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好個星龍萬劍陣！」老頑童大笑，卻瞬間又

    面色一變，急急后退。

    「轟！！」

    驚天動地的爆裂聲響起，火龍化作漫天煙火四散，所過之處濃煙滾滾，星火

    飛揚。一個青衣人緩步走出，遠遠望去，宛若神明。

    「大天，大地，大自在，無窮妙意法自然！」魔主仰天大笑，忽地眉心一凝，

    抬頭喝道：「鏡法！」

    他揮手一揚，一片水波蕩漾而起，化作三尺水鏡懸在身后，一根五彩斑斕的

    細針不知何時沿著濃煙劃過的軌跡悄然襲來，千鈞一發(fā)之際，倏忽沒入水鏡不見

    蹤跡。鏡面一轉(zhuǎn)，一聲嗡鳴傳來，仿若弓弦離手，那彩針如閃電般急射而回，竟

    比來時還要迅疾。

    虛空中傳來一聲輕哼，廖無計迫出身形，肩頭已被自身的彩針洞穿。

    魔主連敗數(shù)人，卻看也不看，又是一聲沉喝，神情竟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花法！」

    魔主大袖一甩，一片水霧悠然浮現(xiàn)，霧氣翻滾涌動，一根干枯的花枝探了出

    來?；ㄖλ魄浦?，枯萎褶皺，暗褐色的枝頭生著一朵萎縮的小花苞，像是已經(jīng)

    謝敗。

    剎那間，枯敗的花枝重新煥發(fā)出鮮活的氣息，通澈的綠意開始在枝間流轉(zhuǎn)，

    生出纖長的葉子。萬象衍生，仙音陣陣，萎謝的花苞微微鼓動，下一刻便要盛開，

    將整個世界染成一片紅艷。

    驀然，虛空裂開，一根通透的手指緩緩伸來，它仿佛來自遙遠的星空，又仿

    佛近在咫尺，佛音呢喃，慈悲永在，佛指循著難以言喻的韻律輕輕點在尚未開放

    的花苞上，一層夢幻般的波紋散開，佛指穿透花苞，落在魔主胸前。

    一聲悶哼，魔主后退數(shù)步，鮮血直流，那佛指已將他整個人貫穿。

    「好！這一擊，價值連城！」魔主贊嘆著，絲毫不為自身傷勢所困，眼中反

    而流露出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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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趁危施襲，無甚光彩，實是愧不敢當(dāng)?！挂粺舸髱煋u頭道，「魔主花法尚

    未展開，諸多變化蘊藏其中，讓我心中既想看又不敢看。久聞魔主自創(chuàng)「鏡花水

    月」四大功法，今日雖只得見二法，天下高手已實至名歸！」

    魔主深吸口氣，搖頭嘆道：「那也只是天下！」他神情感慨，又欣慰道：

    「大師磊落，陳某亦非狹隘之人，今日輸了便是輸了，念大師踏出化境，舉步大

    道，陳某甚是欣喜，漫漫長路，終究不再一人獨行！」

    廖無計現(xiàn)出身來，與一燈大師站在一處，見遠處老頑童將翁江雪血rou模糊的

    身軀抱出樹林，心中不甘，道：「魔主如今身受重傷，不妨留住幾日，廖某也好

    盡地主之誼！」

    魔主搖頭道：「今已盡興，來日再與論道。我雖傷重，大師也已真氣耗盡，

    他方才強施絕技，真氣化靈噬髓，左臂怕已斷廢，單憑你二人想要留下陳某，那

    是斷無可能！」

    魔主言罷，便不再看他，只道：「你等設(shè)此武林大會算計于我，是為明智，

    來而不往非禮也，陳某今日便以魔主身份，向你七門九派各大掌門邀戰(zhàn)，向所有

    江湖中人邀戰(zhàn)，九月為始來年三月為終，若有勝者，魔教退出江湖永不復(fù)出！」

    魔主聲音朗朗，傳遍河畔，眾人一時心神激蕩，久久無言。

    以一人之力挑戰(zhàn)整個江湖，這等豪言壯語前無古人，何等的慷慨豪邁！戰(zhàn)勝

    魔主，江湖便從此太平，比之面對魔教大軍要簡單許多，然而魔主武功通天徹地，

    要勝他似乎比戰(zhàn)勝魔教大軍還要難。

    眾人心中跌宕起伏，尤其看著一燈大師四人聯(lián)手竟也無可奈何，不禁對魔主

    的忌憚更深一分。那青色的身影站在天地間，便如魔神一樣高不可攀，天下無敵！

    河畔一時靜默，殘枝斷石遍地，正此時，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從河邊傳來：

    「魔主……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什么是天？」

    眾人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抹白色的身影在河邊靜靜佇立，她潔白無瑕，婉約娉

    婷，宛如一朵盛開的青蓮。

    魔主一怔，仰天大笑：「有天么！」

    言罷，縱身而起，一把抓住那少女，飄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