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棟城堡是她的家產(chǎn)之一，對她來說只是眾多地產(chǎn)里微不足道又破又小的一處。

    池茉：“……”

    她只是來這里度假，沒想到連帶著城堡一起來到了時間的縫隙里。

    池茉疑惑地問：“什么叫時間的縫隙？”

    “就，怎么說呢?！辟F族小姐撓了撓臉，“就像你走的好好的，路上有下水道蓋子沒蓋好，你也沒看見，一腳踩空掉下去了?！?/br>
    池茉：“……”

    “時間的縫隙就是沒蓋蓋子的下水道?！彼龜蒯斀罔F地說。

    池茉：“那這個城堡……”

    “因為卡在時間縫隙里了嘛，這里的時間就一直這樣不進不退的……你看過鬼畜視頻嗎？”貴族小姐問她，“就是那種卡在一個畫面里來回重新播放的那種?！?/br>
    池茉：“……那是看過……你也看過嗎？”

    貴族小姐點點頭：“這個城堡里面的時間卡住了，跟外面的時間有了錯位，影響到它的空間坐標，就一直在轉(zhuǎn)移……”

    池茉聽得迷迷糊糊的。

    感覺像是愛因斯坦在給她講相對論。

    聽懂了但是又沒有完全聽懂。

    “我和城堡去過各個時代的各個地方，我出不去，別人也進不來?！辟F族小姐說，“有幾次它和別人的城堡重疊在一起，我的房間重疊到一個大肚子老男人的房間里，他的床就在我對面……”

    她抹了把眼淚，嘖嘖兩聲道：“有一瞬間我跟他好像能看見對方，真的嚇死我了?！?/br>
    池茉：“……”

    那她估計大肚子老男人也被嚇得不輕。

    好奇心折磨著她，她實在沒忍住又問了句：“為什么可以重疊在一起??？”

    “因為空間坐標一樣了嘛，位置就在同一個點上了?！辟F族小姐理所當(dāng)然地說道，“但是時間完全不一樣，我這個地方的時間自成一派，奇怪得很，所以最后只是位置重疊，他們對我無法觀測和影響，我也就最多只是在時間同步一點的時候觀測到對方而已?！?/br>
    池茉：“…………”

    聽懂了但是又完全沒聽懂。

    “時間是第四維度的東西嘛，你既然都看過鬼畜視頻，應(yīng)該知道這個哈?！辟F族小姐說，“我們現(xiàn)在就是被卡在第四維度的縫隙里了。非要舉個例子，就相當(dāng)于一個生活在平面——哦，就是紙片人。”

    池茉：“？”

    “紙片人只能在平面上活動，他們想破腦袋也不能理解在三次元的空間里生活是什么感覺，你想想如果你是紙片里面的平面生物，突然看見了紙片外面有個我?！?/br>
    池茉：“……”好像懂了。

    貴族小姐抓了抓腦袋，“算了，你也別想太深，這事情本來就很難理解。你既然進來了，可能以后會有非——常漫長的時間可以用來慢慢想?！?/br>
    池茉：“誒？”

    她這回總算完全聽懂了這位貴族小姐說的話，瞬間反應(yīng)過來，一句“可是我們也能走出去呀”差點脫口而出。

    就聽這位貴族小姐繼續(xù)說道：“我一個人在這里太無聊了，已經(jīng)想了有幾千年了?！?/br>
    池茉：“啊……”

    貴族小姐拉住她的手腕，興沖沖地說：“不信我?guī)銇砜纯矗。?！?/br>
    池茉：“……”

    她能理解這個小姑娘獨自生活這么久的分享欲，暫時沒有打斷她，只是默默地跟了上去。

    陸嘉白也沉默地跟在了她的身側(cè)。

    貴族小姐拉著她來到三樓的一面墻之前。

    月光照射進來，墻上影影綽綽顯現(xiàn)出模糊的痕跡，密密麻麻很大一片。

    小姑娘從口袋里摸出一個手電筒，有點得意地說：“這可是我廢了好大勁弄到的手電筒噢，已經(jīng)沒什么電了，給你們看看。”

    她舉起手電筒，照亮了墻壁。

    池茉終于看見，墻上密密麻麻畫滿的是一個個小小的“x”。

    這些標記畫滿了整面墻壁，差不多十個x之后就會有一個斜杠，三十個左右就會被圓框圈起來，十二個圓框又會被一個大一些的方框圈起來。

    十個這樣的方框，又被更大的方框圈住。

    就這樣套娃一樣套了下去。

    最開始的x還畫得有手掌大小，越往后就畫得越小，最后可能只有小拇指那么大，一格一格挨著擠在一起。

    “……我看看哦?！毙」媚锇欀碱^隨意數(shù)了數(shù)，很隨意地，像是數(shù)了幾千幾萬次一樣，“今年是第三千六百二十四年啦！”

    池茉承認自己有被震撼到。

    “這個是我在這里大概一個月左右才開始畫的?！毙」媚飺蠐项^，很苦惱的樣子，“當(dāng)時沒有一個人生活的經(jīng)驗嘛，都不知道時間過去多久啦，哈哈哈?！?/br>
    “有時候也會有些奇怪的東西，剛巧也掉進我這個沒蓋子的下水道里，就會從窗戶外面飄進來啦?！彼P(guān)掉手電筒，在池茉面前晃了晃，“比如這個，還有一些手機，電腦，書籍雜志什么的?！?/br>
    “它們跟我這個城堡存在的時間也不一樣，只能算臨時重疊了吧，有時候也會突然消失。”她轉(zhuǎn)筆似的轉(zhuǎn)著手里的手電筒，“我反正閑著沒事，能看多少看多少，這么多年也學(xué)了好多東西呢！”

    她忽然停下，打了個長長的呵欠。

    “……喔抱歉，我掉進下水道的時候正在深度睡眠，身體狀態(tài)也跟鬼畜了一樣經(jīng)常會卡回去?！?/br>
    她就這么原地躺下，擺了個舒服的姿勢，聲音漸漸微弱下去：“我要睡一會兒，你們……可別……走…………”

    最后一點尾音消散在空氣里。

    池茉還沉浸在剛才的震撼當(dāng)中，她抬起眼看著面前墻壁上雕刻的一個個痕跡，突然發(fā)現(xiàn)了盲點。

    “……陸嘉白。”池茉迅速退回到他身邊，扯了下他的袖子，“你看見這面墻了嗎？”

    陸嘉白：“……看見了。”

    “所有東西都恢復(fù)原狀了。”她的聲音有點抖，“它在三千多年里也一點都沒變化……為什么被畫的痕跡也沒消失？”

    “兩個可能，一是她在騙我們?！标懠伟桌潇o分析，“這個可能性比較低?！?/br>
    池茉吞了吞唾沫，一副有點后怕的樣子：“……那二呢？”

    “這面墻壁的這一層，或是她用來刻下痕跡的東西，是獨立于時間這個維度之外的?！标懠伟椎?，“更高維度的存在?！?/br>
    池茉：“…………”

    對不起，四個維度我已經(jīng)無法理解了。

    “要不我們先出去，待會兒再進來？”池茉問他，“我已經(jīng)有一點害怕我們回不去了……”

    雖然上次進去出來一套流程非常正常。

    只是出去以后發(fā)現(xiàn)時間沒有任何變化而已。

    但也許上一次他們只是一只腳踏進下水道然后又爬上去了呢！這回真的掉進下水道怎么辦！

    陸嘉白點了點頭，看上去根本不在意會不會被關(guān)在這里。

    剛剛震撼道池茉的三千多年，在他眼里也好像只是稀松平常的一個小數(shù)字。

    畢竟吸血鬼能永生，不老不死三千年而已，也許在人家的意識里真的就是日常罷了。

    池茉不打算和他深入探討這個。

    她從背包里翻出一個普通的毯子給睡在地上的貴族小姐蓋上，隨后便拉著陸嘉白一起出了門。

    成功地從城堡里面走了出來。

    外面夜色濃郁，月亮依舊高高掛在天空，十分明亮。

    池茉找到之前留在外面的鐘表，看了一眼時間。

    零點零一分。

    剛好是他們推門進去和出來，加上走到這個鐘表面前，把它撿起來的時間。

    “我們?yōu)槭裁纯梢宰叱鰜恚俊背剀圆唤獾?，“你說我們能把她帶出來嗎？”

    陸嘉白搖了搖頭，對池茉道：“就像她說的，時間是第四維度，我們沒有辦法知曉其中的規(guī)律，甚至知道了也無法理解。可能會發(fā)生的變故太多，我認為最好不要這樣做?！?/br>
    池茉：“……那就只能放棄嗎？”

    她以為抽卡系統(tǒng)不會給她一個完全沒辦法進行的活動。

    池茉有點失望地看著地上月光的投影。

    她雖然沒完全理解古堡之中那位貴族小姐跟她講的下水道學(xué)說……但她也清楚這種事情可能是最危險的。

    不像是真刀實槍的東西可以躲避，也比魔法危險，跟污染差不多，甚至比它更甚。

    或許這個時候應(yīng)該讓全世界最聰明的人都過來，匯集一堂進入這座城堡進行觀測和研究，這樣也許能幫助人類理解時間做出時光機器……

    池茉遲疑的時候，陸嘉白忽然走上來握住她的手。

    “如果你真的想去，那就去吧?！彼怪劬?，不甚在意地說，“我會一直陪著你。”

    池茉驚訝地抬起眼睛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想起來說：“陸嘉白，你怎么也學(xué)著別的渣男說這種甜言蜜語了！”

    陸嘉白：“……”

    “人的一生才有多長，我們都不敢說一直，永遠，一輩子?！彼洁熘f，“我還以為你都是說到做到……不會這樣講漂亮話的?！?/br>
    就像上次說“我會保護你”的時候那樣。

    哪怕當(dāng)著所有人的面變回人魚，鮮血淋漓，知道自己的傷口不會好……也真的沖上來保護她了。

    他明明不像是會胡亂說漂亮話的性格。

    沒想到這回輪到陸嘉白愣住了。

    他哽了一下，才平靜地反問：“為什么說是漂亮話？”

    池茉理所當(dāng)然道：“你沒有仔細想過嗎？我們兩個要是被關(guān)在一個地方幾千年，你不會覺得膩嗎，不會厭煩嗎？”

    陸嘉白又被哽住。

    好半天，他才輕輕地會問一句：“……你會嗎？”

    池茉：“……？”

    “我沒有說漂亮話，不管多久，都不可能厭煩你?！彼麚u了搖頭，明明變成吸血鬼之后看上去有幾分囂張的面容，此時在月光之下竟是顯得有些孤寂，“……原來你會覺得膩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