歸雪的同門似乎只是為了專程來見她一面，便匆匆地走了。

    十派會武將至，他們將啟程去準(zhǔn)備了。

    而姜懷芷靈力還未恢復(fù)，加之此時心境不穩(wěn)，便婉拒了師姐的邀約。

    那天，她同衛(wèi)遲喝了一次酒。

    姜懷芷喝了很多酒，還是覺得心中郁氣難平，道：其實我，很不喜歡我父母那樣的人。

    衛(wèi)遲聞言，把酒杯放下了，看著她，做出了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我知道，他們都是很好的人，是高義之輩，受人敬重，可是我，我做不到那樣

    酒氣上涌，她連說話也不自覺多了幾分軟意。

    父親總叫我胸襟寬廣，可是我永遠(yuǎn)做不到他那樣為人。我有時候想，如果他們不是我父母的話，我其實根本不會和他們成為朋友

    可是偏偏就有這么多年的感情連在一起，讓我覺得連討厭他們，都令我痛苦

    她說得語無倫次，說了許多，連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么。

    到最后，她只記得衛(wèi)遲溫柔的眉眼，和他最后說的：沒關(guān)系的，感到痛苦的事情就不要想，你人生里還會有很多快樂的。

    確實如他所說，和衛(wèi)遲還有他姥姥在朔風(fēng)城里的日子很快樂。

    直到某一天，衛(wèi)遲說他姥姥想念家里做的牛rou餅，需要回家一趟。

    姜懷芷猶豫了許久，想著許久沒有回歸雪，還是想回去看看。

    *

    終年不枯敗的桃花簌簌地落，整個歸雪寂靜得讓人心驚。

    位于歸雪山上的鐘，極其清明地開始敲起，一聲長過一聲，一共敲了九十九下。

    即使是宗主歸墟，鐘聲也不過敲九下。

    巨大的恐慌將姜懷芷籠罩住，她連身法都使不穩(wěn)了，跌跌撞撞地走上了歸雪的山。

    在這令人心驚的寂靜里，只有桃花還是那樣生機(jī)勃勃。

    她不知道走了多久，忽然迎面望見了宋盞師姐。

    姜懷芷心松一口氣，卻見師姐面色發(fā)白，著了一身比她的臉色還要白的白衣，連握劍的手都是顫的。

    不應(yīng)該啊，師姐怎么會握不住劍呢。

    宋盞見到她，愣了許久，才道：懷芷你來了。正好，今天有樁事需要你幫幫忙了。

    姜懷芷：師姐你說，我一定去做。

    宋盞道：陪我去，認(rèn)尸。

    *

    這一次的十派會武，在歸雪附近的麒麟秘境進(jìn)行。

    魔門單方面撕毀了條約，在麒麟秘境出口屠殺了剛剛結(jié)束十派會武的修士們，十派皆死傷慘重。

    后來即使各派支援趕到，也只是杯水車薪。

    宋盞師姐，在最后只剩一個人的時候，獨挑魔道高手十八人，殺出了血路。

    為此次十派會武魁首。

    除此之外，歸雪宗無一人生還。

    麒麟山腳之下，滿是覆著白布的尸體，前來收拾后事的人不多，皆面帶戚容。

    姜懷芷握著宋盞的手，不自覺心里發(fā)顫，可是，可是師姐都還沒有倒下，她決不能在這個時候退縮。

    宋盞的手，殺過了魔道圍剿的生死路，此時卻發(fā)著顫，連一張薄薄的白布都掀不起來。

    姜懷芷：師姐，我來吧。

    她手輕輕掀開第一塊白布

    第一具尸體，是歸雪最年幼的小師弟，今年不過十三歲，姜懷芷還記得他入門的時候，還是她擔(dān)任的接引使者。

    接著第二具尸體她也是認(rèn)得的，這位師妹修行很勤奮，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但平時不愛打打殺殺，只愛在峰頭上鼓搗靈藥。

    這一具尸體，是歸雪第六峰一位鑄劍的長老，平日里不沾酒，不沾葷腥，只守著他的火爐子，就連姜懷芷的第一柄劍，都是他鑄就的。

    最后一具尸體，是一位老奶奶，她即使是躺在那里的面容，也看起來很慈祥。這位奶奶境界到了瓶頸，大限將至，本來打算十派會武之后就離開歸雪，去凡間小城安度晚年的。

    姜懷芷顫著聲音：師姐，已經(jīng)全部認(rèn)完了。她感到眼淚不斷地流出來，可是心里卻像破了個大洞，吹進(jìn)來的全是冷風(fēng)。

    宋盞：好，懷芷，好

    除了好，她也再說不出其他的話來。

    帶他們回去吧。師姐道。

    姜懷芷忍著悲痛，手落在白布之上，目光卻忽然凝了一下

    剛剛沉浸在悲傷之中，她竟然沒有注意，這尸體上的劍痕，熟悉得讓她不敢確認(rèn)。

    她同衛(wèi)遲比過那么多次劍法，怎么會認(rèn)不出這劍法呢。

    姜懷芷聽見自己的聲音比冬季里枯萎的花還要干枯：師姐，來圍殺我們的到底是什么人?

    宋盞：很多人，魔門十三派里風(fēng)月派，扶鈴宮當(dāng)然，若說出力最多的，當(dāng)屬魔門北境衛(wèi)氏。

    這是衛(wèi)氏的碧海垂青劍法。

    第80章 芷榆(三)

    碧海垂青劍法。真是很美的名字。

    姜懷芷恍惚中想, 這么久了，她竟然也沒問過衛(wèi)遲的劍叫什么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