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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崇贊賞地看著日漸懂事的殷零,只覺滿心寬慰。殊不知,沒有吃到年糕的小丫頭大眼睛一轉(zhuǎn),「啊嗚」一口便咬上了幽崇手上的那塊。 噗呲幽崇被她這餓狼偷食的舉動逗得笑出聲來,毫無嫌隙地與她分食。 見素來冷淡的幽崇非但沒有生氣,還與殷零同吃一塊年糕,桃祈又是驚訝又是嫉妒。 少時幽崇曾在桃源宮住過一段時日,初見時,桃祈只覺這便是天下最好看的男子。 她日日緊隨其后,幽崇卻只是冷漠應(yīng)對。本以為這便是性格使然,卻在多年后的今天,發(fā)現(xiàn)他其實也有溫柔的一面,也會這般被人逗笑,心里突生的失落,讓嫉恨像野草般,肆意瘋長。 她堂堂大族公主,父親還是幽崇的恩人,憑什么,她就不如一個一無所有的孤女。 本以為這只是偶然的宴客,誰知沒過幾天,幽崇便領(lǐng)著桃祈來到殷零面前。 她穿著輕便的短衫,束起頭發(fā)露出精致的面龐,颯爽得像個女俠。 從今以后,桃祈便與你一起練功,望你們能和睦相處,一同進步。幽崇板著臉,看不出什么情緒。 師姐,往后還請多加照顧。桃祈臉上滿是希冀和得意。 殷零雖知這些只是尋常,心里卻難免多了些小情緒。本以為師父永遠都只是她一個人的師父,現(xiàn)下平白多了個徒兒,不知可會有什么改變。那些獨屬于她的偏愛,會否因為多了一個人,而變得不再罕有。 桃祈的天賦不如殷零,卻因為桃源星君的溺愛,得了幾件法器傍身。 她素來不喜練功,平日只是彈琴練舞繡花,做些女兒家喜歡的事。 故而這次提出要讓幽崇教他,桃源星君也是歡喜得不得了,她是獨女,大業(yè)終要交予她繼承,若是不學(xué)無術(shù),怎么也無法讓人信服。 殷零想不到這層,只是稍稍有些情緒低落,便在練功時走了幾次神。 她平日貪玩,算不得認真,但勝在天賦高,屬于老天追著喂飯的類型,便還是鮮少讓幽崇頭疼。 今日她滿心不安,一開始,便出了幾次錯。雖然桃祈做得甚至不如她,可幽崇還是挑著殷零的錯處不放。他面色凝重,辭藻嚴厲,直訓(xùn)得殷零幾乎要哭出來。 看看身旁的桃祈,殷零不愿認輸,可越急越容易出錯,想著師父以后可能更喜歡桃祈,她就小手一偏,險些一個火球把樹給燒了。 今日午后不準用膳,到寒冰床上躺兩個時辰再回來。幽崇說完這句,殷零破天荒地沒有反駁。若是往常,她定要先頂個嘴,撒個嬌,才會不情不愿地往冰室挪。 但是此刻,殷零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安靜地別過頭,沒讓任何人看到她濕潤的眼眶。 終于明白,偏愛或是偏心都是相對的,沒有另一個人的比較,自詡的偏愛便是個笑話。 奶娘悄悄端來她最喜歡的糕點,從前殷零被罰,奶娘從未這般做過,只是為母之心總是細膩,從小帶大,她早已把殷零看做自己的孩子。也只有她觀察到,今日的殷零,和往常不同。 聽到腳步,殷零也是佯裝假寐,奶娘嘆了口氣,輕輕放下糕點,才轉(zhuǎn)身離開。 她在寒冰床上睡了整整一夜,待到第二日奶娘來收碗盤時,才發(fā)現(xiàn)面無血色的殷零仍舊睡在原處,昨日端來的糕點也還是一動不動地放在床頭。奶娘慌忙上前,摸摸殷零的臉,眼淚便溢出眼眶。 來人,來人啊!她哭著將殷零抱下冰床,又脫下襖子緊緊將她圍進懷里,這才聲嘶力竭地喊了起來。 幽崇趕來時,殷零仍像人偶般耷拉著頭,面色慘白。 王媽,備個火盆,再灌幾個湯婆子,送到零兒房里。對了,再給零兒煮碗?yún)⒉?,里面多放些生姜。他一邊從奶娘手中接過殷零,一邊神色緊張地囑咐。 火盆讓冰冷的室溫逐漸升高,幽崇披上錦被,在殷零手腳處各放了個湯婆子,才將她圍抱進懷里。 她的體溫驟失,僅靠自身無法恢復(fù),只能借助幽崇的體溫,讓她慢慢地熱起來。 幽崇還未束發(fā),一縷青絲垂在她的臉側(cè),襯得她愈發(fā)蒼白。他輕輕用手撫過殷零的臉,滿眼都是欲碎的疼惜。 桃祈聞聲而來,見到此景,正欲開口便被幽崇喝退。 出去! 她委屈地退到門外,幽崇雖冷漠,卻也從未這般對她說話。 從小便以為只要長大,就可以嫁于幽崇??扇缃瘢磺卸荚谙蛩裏o法cao縱的方向慢慢發(fā)展,讓她無能為力。 喂下好幾碗熱湯,殷零才慢慢醒轉(zhuǎn),她睜眼看到幽崇,卻是不自覺地向一旁瑟縮,似是不想讓他靠近。幽崇的心猛地一疼,伸手又把她撈回懷中。 別動,何時學(xué)的這般任性。他的語氣里滿是無奈。 我,沒有,我只是睡著了。她向來不擅長說謊,眼睛不自然地瞟著各處。 這次是為師嚴厲了,但你分明可以做好,我也只是一時情急。以前不是沒有罰過你,也并未見你如此。幽崇長長地嘆了口氣。 師父,如果桃祈比我優(yōu)秀,你會更喜歡她嗎?猶豫許久,還是沒有忍住,問出了這句。 沉默,室溫似是恢復(fù)了冰冷,過了許久,幽崇才暗暗嘆了口氣說:零兒,記得我說過嗎?在此處,她是客,所以師父只能對你嚴厲,予她客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