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冥頑不明。江禎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凝滯在半空中的手掌被氣得微微顫抖。 江以桃不卑不亢,又重復了一句:父親,請三思。 說這話的時候,江以桃卻在想,她以前不是這樣的。 若是她不曾去溪山走一遭,不曾認識那恣意妄為的小山匪,她今日定然不會說出這般的話來。 她或許依舊是不愿意的,可她從一開始便不會說出不是完璧之身這種壞姑娘家名聲的謊言來,更不會這般明面上頂撞自己的父親母親。 她會被迫接受江家的一切安排,被送入宮中成為一只豢養(yǎng)的金絲雀兒,或是被送去東宮,成為一個再沒有人身自由的探子,她的一生都會成為江家活得榮華富貴的籌碼。 她會成為這盛京城中萬千個世家貴女中的一個,帶著一張禮儀得體的面具,活她剩下的一輩子。 可她遇見了陸朝。 那樣一個肆意的、張揚的、像初生朝陽一般的人。 陸朝笑的時候會彎起那雙蠱惑人心的眸子,薄唇揚起,露出一只小虎牙。 阿言在溪山,也是自由的。 陸朝,我們都是自由的。 她生平第一次生出了反抗的心思,是因為陸朝。 她想要與陸朝在一起。 從陸朝那一個蜻蜓點水般的吻開始,江以桃便下了這個決心,她要朝著陸朝走去,撥開他身上一層又一層的秘密,挑出他身上刺入血rou的尖刺。 什么遠在他鄉(xiāng)的心上人,陸朝看向自己的眼神,自己清楚得很。 是無數(shù)次想念陸朝是,自己映在銅鏡上的那張臉,是那樣一致的眼神。 她只相信,也只愿意相信,自己認識的那個陸朝。 她才不要從別人的口中認識他。 啪 江禎高高揚起的手終于落下,力道之大打得江以桃都懵了一瞬,耳邊是一陣陣嗡嗡的喧雜鳴叫,呼吸仿佛停滯在了那一瞬間。 再呼吸時,江以桃嘗到了口中一股鐵銹的味道。 二郎!江林氏也坐不住了,慌亂地起身瞧著那個鬢發(fā)散亂的江以桃,眼眶泛紅。 可她終究只是起身,連一步都沒有朝江以桃走來。 江以桃忽然抬起那雙呆滯的眸子瞧了瞧江林氏,然后驀地流下一行清淚來。 江以桃知曉,她的母親是疼愛她的,她緊張、害怕、慌亂,可終究疼愛罷了。 她的關(guān)心與在意,從來不曾勻一點兒在自己身上。 江以桃曾經(jīng)見過母親看胞妹的眼神,是想四月柔和的春風一般,充滿了一個母親對孩子的寵溺,軟得像是要化成一汪江水。 可母親看自己的眼神,卻與看那些姨娘所出的姑娘并無二致。 混賬東西!江禎養(yǎng)身罵道,眼瞧著江以桃那半張臉以rou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卻又忽然間生出了幾分心虛,只得長嘆一聲后轉(zhuǎn)過了身去,坐回了原先的位置上,冷冷地盯著江以桃瞧。 江以桃咽下喉間的一口腥甜,閉上了眸子,再睜眼時她直起了身子來,也一樣冷然地瞧著江禎:父親,我是自由的,我并不是您手中的一枚棋子,或是一個籌碼。 我是您的女兒。 最后半句江以桃沒能說出口來,就那樣靜靜地瞧著江禎,看著他的臉色由紅轉(zhuǎn)青,又由青轉(zhuǎn)黑,最后怒不可遏地抓起那上了釉色的茶盞,她都不曾躲閃一下。 江林氏臉色白了一白,終于邁開了步子,惡狠狠地抓著江禎的茶盞,懇求一般地喊了聲:二爺 江禎與江林氏就這樣僵持了一會兒,才悻悻地放下了茶盞,疲憊地擺了擺手:阿月,你且退下罷。爹爹只當你是不懂事兒,過幾日便好了,你可不要辜負父親。 江以桃也只這會兒與江禎再爭辯下去自己也討不到什么好,只好躬身作了福,沒有一絲留念地轉(zhuǎn)過了身。 阿月 江林氏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身后響起,江以桃決絕的腳步凝了一瞬,也只不過是一瞬,她很快地又重新抬起了腳步,斂著眉眼關(guān)上了門。 江林氏眼看著女兒的臉消失在門口,終于忍不住地垂下淚來。 可她堅信自己不曾做錯,對于江以桃來說最好的便是嫁到東宮去,當個太子妃或許是奢望,當個良娣也好,日后太子繼位她便能得上一個妃位。 左右是比現(xiàn)在進宮去當個什么貴人來得要輕松些。 江林氏自以為是地認為,自己給女兒鋪了一條最好的路。 卻不曾想過,這條路為何不是江家六姑娘去走。 * 江以桃剛出了門,眼角便瞧見一抹深色的衣角在拐角一閃而過,她揉了揉眼,走到了拐角往那通向東邊的回廊去看了看,卻什么也沒瞧見。 心中雖然想著或許只是心煩意亂便看錯了,可江以桃卻隱隱感到了一絲不安。 嘆了口氣,江以桃還是轉(zhuǎn)身離開。 她的兩個小丫鬟還擔心地等著呢,怕是這會兒已經(jīng)急得像那熱鍋上的螞蟻了罷? 走到一半,江以桃卻忽然摸了摸紅腫的臉側(cè),十分發(fā)愁。 這要是被那兩個小丫鬟瞧見了又不知心中會如何揪心了。這晴柔晴佳兩人,是十分憂心的性子,晴柔還稍好些,能十分坦率地說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