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與沈家姑娘，以前可接觸過？”

    蘇嬤嬤跪在地上，想了想道：“殿下與沈姑娘并未見過，幾日前在鎮(zhèn)國將軍府門口，兩人是第一次見面?！?/br>
    “第一次見面，就這般看重她？”皇后起身，慢慢踱步到蘇嬤嬤身邊，“嬤嬤年紀(jì)大了，不會記錯(cuò)了？”

    蘇嬤嬤表情恭敬無比，磕了一個(gè)頭，“老奴經(jīng)手殿下大大小小的事，確實(shí)無一件與沈府有關(guān)。娘娘若不相信，可以去找劉統(tǒng)領(lǐng)求證。”

    皇后定定看了蘇嬤嬤一會兒，彎腰親手扶起她，“本宮自然是信你的?！?/br>
    蘇嬤嬤哪敢真的讓皇后扶自己，忙站了起來，“娘娘可真是折煞老奴了?！?/br>
    皇后嘴角露出淺笑，“嬤嬤自本宮幼時(shí)便照顧本宮了，莫說是扶嬤嬤一把，便是讓本宮給嬤嬤敬茶，也是無不可的。”

    蘇嬤嬤忙道不敢。

    “有嬤嬤照顧昀兒，本宮自是放心?！被屎舐曇魷睾停D了頓，她似是無意添了一句，“嬤嬤照顧了本宮這么多年，定然不會做出對本宮不利之事?！?/br>
    蘇嬤嬤心中一凜，面上越發(fā)恭敬，“老奴一心只為娘娘與殿下，絕無二心?！?/br>
    皇后臉上露出滿意地笑，轉(zhuǎn)身坐了回去，“天色晚了，你且下去歇息罷。本宮身子不適，明日就不用沈家姑娘來敬茶了?！?/br>
    蘇嬤嬤低眉垂目，應(yīng)聲退下。

    待殿內(nèi)安靜下來后，皇后臉色頓時(shí)沉了下來。

    她看著站在一旁的宋嬤嬤，語氣不咸不淡，“沈家姑娘的來歷，你可打探清楚了？”

    宋嬤嬤點(diǎn)了點(diǎn)頭，“沈家小姐幼時(shí)隨沈?qū)④娫谶呹P(guān)，一直到五歲才被送進(jìn)昌都城。因不知禮教，京中貴女多看不起她，不愿與她來往。這么多年，也沒什么人注意她，直到前幾日二皇子去退婚時(shí)，她……”

    皇后皺眉，“這些本宮一早便打聽清楚了，還有別的嗎？”

    宋嬤嬤猶豫了一下，“老奴聽說，當(dāng)日沈家與二皇子退婚后，殿下親口向沈?qū)④娗笕⑸蚬媚铩！?/br>
    “他與那沈蔓第一次見面，為何會在她退婚后就求娶？”

    “老奴不知?！?/br>
    皇后頓了半晌，嘲諷一笑，“你說，他是不是故意在氣本宮？”

    “竟連自己的前途都不要了，”皇后怒極反笑，“不愧是本宮的好兒子?！?/br>
    宋嬤嬤心中嘆息，勸道：“娘娘勿要多想，或許殿下只是為了找二皇子的不痛快，才故意當(dāng)著他的面，求娶與他退過婚的女子?！?/br>
    “他若真有這想法，又怎么會讓二皇子出這么多年風(fēng)頭？”皇后眸中閃過一絲冷意，“不過無妨，既是有人阻了我兒的前途，本宮將她除去就是！”

    宋嬤嬤正中施了一禮，“老奴愿聽從娘娘調(diào)遣?！?/br>
    她與蘇妍都是孤兒，打小便進(jìn)了丞相府，照顧著丞相千金的起居，親眼看著她從丁點(diǎn)大的孩子，長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滿懷憧憬上了花轎，成為王妃。今上繼位后，王妃成了皇后，兩人隨她入宮，一直貼身服侍。身為皇后身邊資歷最老的嬤嬤，兩人皆是終身未嫁，后來蘇妍被派去照顧項(xiàng)承昀，自己卻始終留在皇后身邊，照顧到現(xiàn)在。

    對她來說，皇后不僅僅是一個(gè)主子，更是此生唯一的親人。她愿意賭上這條命，為皇后達(dá)成所愿。

    皇后神色漸漸平靜后，看向桌上那壺酒。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神色柔和下來，輕輕拿起酒壺，給自己斟了一杯。

    宋嬤嬤眼見著那杯酒就要碰到皇后的唇，頓時(shí)大驚失色，“娘娘！您別——”

    皇后手一頓，看向宋嬤嬤，見她臉上盡是驚慌，面色緩了緩，“無妨，這酒無毒。本宮不過是想試探一下昀兒對那女人的態(tài)度，怎會真?zhèn)€讓她死在東宮。”

    宋嬤嬤這才緩了一口氣。

    皇后飲盡那杯酒，垂下眸子，語氣淡淡，“這是我當(dāng)年，親手埋下的女兒紅，怎會真?zhèn)€污了這酒。”

    她本打算覓得良人后，便與他共飲此酒，只是不成想，她此生竟再沒有這個(gè)機(jī)會了。

    白白浪費(fèi)了這幾壇好酒。

    蕭皇后手指繞著杯盞邊緣劃了一圈，語氣有些漫不經(jīng)心，“本宮記得，太子侍衛(wèi)里，有幾名是蕭家培養(yǎng)出來的？”

    宋嬤嬤道：“是?！?/br>
    “你想辦法遞個(gè)消息，帶那幾人來見本宮?！笔捇屎筇匾馓岬溃坝浀帽荛_太子?！?/br>
    第34章

    沈蔓是在床上醒來的。

    陽光透過帷幔,漏出細(xì)碎的光。周圍一片安靜。

    沈蔓坐起來，打了個(gè)哈欠，反應(yīng)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panpan此刻身在何方。

    喜服不知何時(shí)被脫下,掛在一旁的架子上。架子另一端，放著一件常服。

    沈蔓下床,拉下那件常服，披在身上。

    許是在動靜被門口的人聽到了，有一道熟悉的聲音隔著門問道：“太子妃，您起了嗎？”

    沈蔓道：“進(jìn)來吧?！?/br>
    門被打開，強(qiáng)烈陽光照得眼一晃,沈蔓瞇著眼問,“現(xiàn)在是何時(shí)辰了？”

    蘇嬤嬤笑道：“皇后娘娘怕您辛苦,特意免了今日的敬茶，恰好陛下也有些事亟待處理,要您與殿下過了午時(shí)再去,奴才便自作主張,沒讓她們來打擾您?！?/br>
    說話間,窗戶被打開，屋中透亮不少。另有一列宮人將手中食盒打開，在沈蔓面前桌上擺放膳食。

    “青蒔呢？”沈蔓環(huán)顧一周。

    “青蒔姑娘在庫房。太子妃若有事，盡管吩咐就是，殿下離去前，特意囑咐過奴才們，要好好侍奉您。”

    沈蔓筷子一頓，“他去哪了？”

    “殿下有事出去?！?/br>
    沈蔓手指收緊,“……他又去私邸了？”

    “對。”

    門口處,項(xiàng)承昀應(yīng)聲,滿屋宮人見他走進(jìn)來，趕緊跪下行禮。

    項(xiàng)承昀示意他們起身，腳下不停，徑直走到沈蔓身旁。

    沈蔓放下筷子，起身行禮，“殿下?！?/br>
    項(xiàng)承昀托住她的胳膊，對她搖搖頭，“在我面前，你不必顧及這些虛禮。”

    沈蔓不看他，“是。”

    兩人都很默契地閉口不談去私邸做什么。

    項(xiàng)承昀牽著她坐下，“飯菜可還合胃口？”

    沈蔓剛要回答，鼻間突然聞到一股奇怪味道，下意識皺了皺眉。

    “怎么了？”項(xiàng)承昀語氣沉了下來，抬眼看向四周，“是不是有人怠慢你了？”

    周圍宮人們面帶恐懼，頓時(shí)低下了頭。

    沈蔓生怕他又做出什么，忙開口道：“沒有，她們十分照顧我?！彼贿厯]了揮手，示意這些人先下去，一邊道，“我不過是剛剛聞到一股……陌生的味道?！?/br>
    項(xiàng)承昀語氣緩了緩，“什么味道？”

    “似乎是某種藥?！鄙蚵麆恿藙颖亲樱行┎惶_定。

    這味道有些熟悉，似乎在將軍府聞到過。

    項(xiàng)承昀沒再細(xì)問，轉(zhuǎn)而道：“明日科考結(jié)束，你要去貢院接沈?qū)④娕c沈公子嗎？”

    沈蔓遲疑了一下，“我可以嗎？”

    項(xiàng)承昀道：“不過是提前回門而已，有我準(zhǔn)許，他們不敢妄議?！?/br>
    沈蔓沒有說話。

    項(xiàng)承昀捏了捏她的手指，讓她將手展開。語氣有些無奈，“又在較什么勁？讓你早些回門還不樂意？再不好好休養(yǎng)，小心手上的傷再裂開?！?/br>
    沈蔓抽回手，“小傷，不礙事?！?/br>
    項(xiàng)承昀盯著自己空了的手掌，眼底黯了黯。

    他收回手，“吃飯吧，嘗嘗飯菜合不合口味。等過了午，日頭沒這么烈了，我們再去見父皇。”

    沈蔓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頓飯?jiān)诔聊卸冗^。

    項(xiàng)承昀似是有急事，用過飯就離開了東宮，沈蔓心中松了口氣，頓覺輕松了不少。

    宮人們將桌面收拾過后，蘇嬤嬤手中拎著個(gè)小木箱，放在桌上。

    沈蔓對這位老嬤嬤素來有好感，免了她的行禮后，問道：“這是什么？”

    蘇嬤嬤道：“一些傷藥。殿下走之前，特意囑咐了老奴，來替您處理下手上的傷口吧?！?/br>
    “這樣啊。”沈蔓低著頭小聲道，“那就勞煩嬤嬤了?！?/br>
    蘇嬤嬤上前，解開沈蔓手上裹著的布，將傷口處清理過，一邊仔細(xì)上著藥，一邊絮絮叨叨地叮囑著沈蔓。

    沈蔓不想駁了她的好意，正要點(diǎn)頭應(yīng)下時(shí)，余光瞥見蘇嬤嬤腰間一只香囊，頓時(shí)不由一怔。

    蘇嬤嬤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有些不好意思地側(cè)了側(cè)身，“許多年的舊物了，看上去是不那么精致了。”

    月白色底布邊緣已經(jīng)被磨得起了毛邊，透過上面那些潦草的針腳可見，這香囊哪怕在剛做好時(shí)，也稱不上一句精致。

    沈蔓收起臉上的詫異，問道：“嬤嬤這香囊，是自己做的？”

    好在蘇嬤嬤手上動作不停，也沒注意到沈蔓表情不對，“是別人送的?！?/br>
    “太子殿下送的？”沈蔓追問道。

    蘇嬤嬤有些驚訝，“太子妃怎么知道？”

    沈蔓下意識摸上自己腰間，這才想起那只香囊早已被自己扯下丟棄了。

    她收回手，扯了個(gè)笑，“殿下曾送過我一只差不多模樣的香囊?！?/br>
    蘇嬤嬤一愣，“與老奴這只模樣差不多？”

    沈蔓點(diǎn)頭，“底布和針法都一樣，只是瞧著很新，不像是被人戴過的?！?/br>
    蘇嬤嬤聞言，不知想到了什么，連包扎了一半的手都忘了繼續(xù)。

    沈蔓忍不住小聲提醒，“蘇嬤嬤？”

    蘇嬤嬤回神，行禮道歉，“抱歉，老奴想起一些事，有些走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