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豆扭頭：“虎子不是買了嗎？”

    顧弈箍住她的肩，不許她回頭：“我給你買！”

    切！什么呀！剛剛還不理她，現(xiàn)在這么親熱算怎么回事。

    青豆拍開他的手，欲往巷里跑。顧弈攔腰一抱，強行抱她往外。青豆掙扎：“你有病?。　?/br>
    顧弈壓低聲音：“燈關(guān)了！”

    青豆還沉浸在自己為主角的戲份里：“?。俊?/br>
    顧弈重復一遍：“他們關(guān)燈了！”

    青豆掛在他臂彎，愣了愣，訕訕一掙，落到地面。天哪，她看不懂這個世界。素素和虎子每一次在一起，都在挑戰(zhàn)青豆的想象力。

    鮮花插牛糞，一點不般配。

    顧弈與她隔開距離：“走吧?！?/br>
    青豆：“去哪兒？”

    “買火樹銀花?！?/br>
    “你愿意跟我一起放嗎？”青豆故意這樣說。

    顧弈瞧見她故作委屈的酒窩，鄭重其事地一字一頓：“我愿意?！?/br>
    青豆的眼里閃過驚喜，又被他下一句脫口而出的“開玩笑的”給澆滅了喜悅。

    一個男的不喜歡你的時候真是捉摸不透。

    青豆回頭，望向黑燈的桌球室，“你說……他們有那個嗎？”

    顧弈的背影一頓。

    青豆上前兩步，忽然著急：“??？”

    顧弈知道哪里有的買。他讓青豆站這兒，他去去就回。

    青豆怎么可能聽他的，跟著一起去了。

    神神秘秘的，以為什么交易場所。實際就是斜街的雜貨店。

    那間門店住了一家子，正常層高隔開兩層，樓上堆了雜貨和小床?；璋档臒艄馔?，一個小男孩蹲在室外看螞蟻。

    青豆不好意思聽顧弈買東西說什么，便也蹲下，跟小男孩講話：“新年好?！?/br>
    小孩發(fā)型像三毛流浪記的三毛，“新年好?！彼暮檬堑谒穆?，帶有濃重的鄉(xiāng)音。

    青豆擠出友好的酒窩：“怎么沒聽中央臺的新年廣播?。课铱吹侥沁呌信_收音機?！?/br>
    小孩：“俺爸媽不許俺聽。”

    “為什么?。俊鼻喽共唤?。

    兩句話的功夫，顧弈兩手抄兜走了出來。

    青豆見小孩垂頭撅臉不說話，鼻音又追了聲問詢。

    小孩鼻音濕重：“說浪費電。”

    -

    再走回去，青豆腳步不如來時輕快。顧弈見她一步一拖，逗她道：“你再走這么慢，虎子和素素要領(lǐng)結(jié)婚證了！”

    青豆苦臉：“虎子才不舍得逼素素呢。”

    “那是因為素素喜歡虎子?！彼曰⒆硬挪簧岬帽扑厮亍?/br>
    “??？”青豆抬起頭，“怎么看出來的？”

    “虎子出了這么多事，但素素一直在等他，也沒找人?！边@行為在顧弈心里，算是喜歡的鐵證。

    “這就是喜歡？”

    他答非所問：“反正，虎子這趟也是下了決心的。”

    青豆想了想：“可是素素不是給虎子放了場告別煙花嗎？”

    顧弈：“花里胡哨的，你也信？”

    “為什么不信??？”那天虎子和素素告別的憂傷如此明顯。

    “真的分開不會整這么多儀式。真的不在乎也不會去清算。”一個包算什么，一場煙火算什么，說到底就是放不下，東拉西扯硬找理由。

    顧弈把東西掛門上，輕輕敲敲門，拉著若有所思的程青豆飛奔出巷。

    這聲敲門聲驚動了里面的人。素素左手攀在虎子臂膀的“愛”字上，嚇了一跳：“誰??？”

    虎子撤出來，開燈查看，等探出門外，擦到包裝袋，才恍然笑了。

    “估計是豆兒給的。”他的眼神柔軟成一灘水，把家伙送到素素眼前，“但豆兒不知道你都準備了?！?/br>
    素素：“我可不會吃那個虧。”

    “怎么了？”虎子對此全然不知。

    “豆子……算了，沒什么?！彼厮厥直壅谧⊙酆熒洗萄鄣墓?，“你把燈關(guān)了?！?/br>
    虎子小媳婦樣兒，拿扎手的寸頭拱她：“我想開燈?！?/br>
    素素踹他：“你也不看看自己多丑！關(guān)燈！”

    虎子身體的窸窣聲停住，赤腳踩在磚地上，一聲不吭地把燈關(guān)了。再回來，東西筆挺但是本人的精氣神萎了。素素環(huán)上他的脖頸，腳支著身體，往臺球下方挪了挪，拔他胡須：“我胡說的?！?/br>
    虎子沒信，做了個假動作：“那我去開燈。”

    “不許！”素素貼進他寬厚溫暖的胸膛。

    “你嫌我丑……”

    “丑啊。確實丑。你要不信就撒泡尿照照自己?！?/br>
    他挺身進入：“那你還……”

    “還什么？”素素顫著身，出了口氣。

    “還那個我……”

    “哪個??？哪個啊？王虎你有話都不會直說嗎？你跟顧弈學壞了。以前多好的人，有話直說，現(xiàn)在也學會藏著掖著了?！?/br>
    虎子緊緊抱住她，用身體將他的心肝寶貝藏起來。但他沒把這句話說出來，埋她發(fā)絲里委屈：“我沒藏著掖著，我怕你害羞。”

    “我會害羞？”

    “行，你不會，我害羞行了吧。”

    “你羞什么呀？”

    “我羞……我……我羞?！?/br>
    “羞我喜歡你？”

    “……”他吞了口唾沫，呼吸粗重，“你真喜歡我？喜歡我什么？”他真的一無所有。

    素素撩頭發(fā)，理直氣壯：“我喜歡你丑??！”

    虎子苦笑：“行。算你狠?！?/br>
    “天底下再也找不到丑成這樣，還讓我牽腸掛肚的男人了?！彼厮嘏踝∷哪?，心疼地細啄他的額角，“以后不許鬧脾氣，知道嗎？”

    虎子那點自卑隨頭頂爆起的鞭炮聲消散。

    他在噼里啪啦里瘋狂聳動。那一刻，他就一個想法，把命給她。他王虎的命以后就是羅素素的了。

    喜劇的是，這晚虎子的命差點真交待在屋里了。據(jù)后半夜晚歸的小徐說，把虎子拖出來的時候，屋里炭燒得比外頭煙火還要紅火。

    要不是掐人中抽巴掌后醒了，小徐差點送他去急診。?

    因一氧化碳過量，虎子臉頰泛起兩坨好看的櫻桃紅，直到大年初一早上才消掉。

    -

    另一邊兒，青豆和顧弈燃放火樹銀花時，展開了一段極為深入的對話，最終不歡而散。

    第117章 1996·冬 ◇

    ◎蟬不知雪6◎

    他們由虎子和素素的關(guān)系發(fā)散, 談至小桂子。

    顧弈第一次承認，小桂子確實是他。他坦白得很突然，讓程青豆來不及演出生氣狀態(tài)，愣成一根樁子。

    “沒辦法, 那時候你對交筆友太熱情, 我不想看你每次找信都失望, 所以左手提筆瞎回了句詩。讓你高興高興?！?/br>
    拜她所賜，他后來左手寫字越來越好, 大學舍友曠課, 遇上老師隨堂小考，他能左右手快速完成兩人份的試卷。

    青豆疑惑, 從取筆名開始，就是為了滿足她交筆友的心愿？

    顧弈不屑, 他怎么可能起個太監(jiān)名。他們那個年紀，最在意男子漢大丈夫, 喊誰太監(jiān)比罵親娘還嚴重。他每次在信封上署名, 都膈應(yīng)得很。

    說這段的時候, 青豆挺開心的。

    雖然羞恥中夾雜真心錯付的惱恨, 但回頭想想, 有個人不愿看你失望，假扮了一個虛構(gòu)的人駐進你的生活, 還挺羅曼蒂克的。

    很快, 隨火樹銀花火苗漸熄，話題急轉(zhuǎn)直下。

    顧弈面無表情看著她眼里熄滅的火光, 和尚念經(jīng)般背誦：“我很容易對陌生的人心動, 也許, 我更可能對一個陌生的人發(fā)生心動。但我好市儈……嘖嘖……我知道不可能有一個陌生人比過他?！彼湫σ宦? “‘他’誰??？這么可憐？”

    青豆乍一聽還挺激動，以為是表白，要和好了，聽著聽著嚼出不對味，臉不由耷拉下來。

    是她寫給小桂子的信。

    要是知道這信是給顧弈看的，切入點能是這個？肯定得寫成最后一封給小桂子的信那樣，滿腔哀怨里摻雜綿綿愛意，哪能這么純粹！

    青豆酒窩閃爍，開始裝傻：“就是啊，誰啊……”

    顧弈打火又點了一支火樹銀花，塞到她手上，“你知道火樹銀花一旦點燃，怎么吹也吹不滅嗎？”

    青豆小心翼翼呼了兩道風，還真是。“神奇。”

    “它只能一路燃盡……”他指著爆裂的火花，“就像這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