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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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長久沉默。 嘉怡猜不透他此時心里在想什么,只能將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等待著他的回答。 他常穿各類襯衫和西裝,居家也不過是睡袍和黑白灰的衣服,好像他這個人就是這樣冷淡無趣的。 他要是冷淡,那也是一座封印住的看似荒蕪的山,嶙峋的、冷峻的,無聲昭示著“生人勿近”。 她孤身上山,撥開迷霧重重,見過落石滾塌,聽過山谷回聲震蕩,走到山頂才一窺山的全貌。 他有他不容置喙的強勢,也有他體貼入微的細致;他偶爾暴戾無由,但想想還是默不作聲的溫和更多;他有精明銳利的洞察力,卻又在她面前一再糊涂。 有關(guān)他的所有印象都并非全部,他總有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地方。 如果要確切形容,那他一定是一座怪奇的山,絕境逢生大道,雪山之巔也藏著綠意,它落石滾滾,又從荒野處生出一節(jié)虬枝。 懸崖峭壁,空谷回響,她努力想逃離的這座山,回頭再看,其實也并非全然是不好的記憶。 如她所想,他有著成年人的理性和自控力。在短暫失神后,平靜地掐了煙,做了他的答復。 房子他不會收回,但生活費也不會再以每月定額的形式打到她卡上,如果她要回國,裴家主宅不會變,她隨時能回來。 拋開別的不談,他們?nèi)允切置谩?/br> 以后,也只是兄妹。 她做好了承受他的暴戾,做好了和他撕破最后一層遮羞布的準備。 可他如此平和地做完了決定。 她打好的腹稿全無用處,一時不知是該慶幸還是遺憾。 她有些荒誕地想他這座山若是化形,也是雄奇的鷹,她是被狩獵的生靈,死到臨頭之際,落在了茂盛的枝葉上,絕處竟又逢生。 她確信他是孤獨的。 只可惜,她不是他身上寄生的蜱。 掛斷電話前,她的手指在紅鍵上停了許久。 他的放手本應讓她感到寬慰,可她卻無故生起一種失落。她有預感,或許這是未來幾年里,他們最后一次視頻通話了。 她的視線停留在他垂放在鏡頭前的袖口上,腦子里突然浮現(xiàn)一句毫無意義的話——他的衣袖沾到煙灰了。 紅鍵落下,視頻掛斷。 心頭一松,仿佛軟禁在手腕上的禁錮被松開,可又空落落的,有什么沉甸甸壓在心頭的也一并消失了。 她放下手機,在客廳坐了許久才回房間。 房間里少年睡得很沉,呼吸頻率也已穩(wěn)定。她睡不著,將散落一地的衣服扔進洗衣機,又進浴室洗了個澡。 好像在無所事事地沒事找事。 洗過澡再躺回床上,她先摸了摸周家傲額頭,確認他是降溫了。 他們并肩躺著,不知道躺了多久,他轉(zhuǎn)過身,手臂穿過她的腰,將她摟進懷里。 就這樣吧。 她想,這樣已經(jīng)夠幸福了。 說到做到,那天過后,裴嘉洛不再和她有任何聯(lián)系。 直到一周后的某天清晨,她摸起手機看時間,發(fā)現(xiàn)有條未讀銀行轉(zhuǎn)賬通知。 朦朧的睡意被一個龐大復雜的數(shù)字驚醒,她幾乎是彈坐了起來。 周家傲半睡半醒,睜開一只眼睛問她:“怎么了,遲到了?” 她搖頭說沒事,心頭卻還在震撼中。 手機轉(zhuǎn)賬提醒銀行到賬一百多萬加幣,相當于……五百多萬人民幣。 這是誰的手筆已毋庸置疑。 她想打電話給他問問為什么突然轉(zhuǎn)這么多錢給她,在電話撥通前又明白了。 五百萬到賬,從此裴家和她兩不相欠,裴嘉洛……也與她兩不相欠了。 她終于明白了她心里的空落來自何處。 福建已不是她的家鄉(xiāng),北京也不再是她的歸處,她客居異鄉(xiāng),再沒有一個理所應當要回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