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笛聲還在響，寧星阮猛然睜開眼，看著窗外飛快略過的風景，因受驚加速的心跳慢慢緩下來。

    又是一場夢。

    他摘下耳機，長舒了一口氣，伸手摸摸額頭，摸到一手冷汗。

    第2章

    隨著鳴笛聲，火車停在了經(jīng)停站，停車后，陸續(xù)有人上來，車廂里慢慢熱鬧起來。

    寧星阮打起精神去洗手間洗了把臉，水順著下巴滑落至脖頸，冰涼的感覺讓他猛地打了個激靈，幾個畫面在腦海里閃過，等他仔細回想，卻只有十分模糊的印象。

    木椅和牌位?是剛剛做夢夢到的?

    有些茫然地對著鏡子摸了一下脖子，寧星阮覺得自己好像忘了很重要的東西。

    他不敢再睡，回到位置上隨便吃了點東西，便拿著手機打發(fā)時間。

    一路上火車又停了兩次，車上的人上上下下，火車終于在兩點半時停在了泗盤縣火車站。

    從火車站出來，寧星阮急匆匆趕到汽車站，剛好趕上最后一班途徑泗水村的汽車，等坐上車，看著司機啟動車子駛出車站，他才松了口氣。

    已經(jīng)變得陌生的小縣城讓寧星阮有些恍惚，他隨叔叔離開的時候，只記得泗盤縣街道狹窄，到處都是低矮的小飯館，凌亂密集的電線遮住了半邊天空。

    現(xiàn)在雖然說不上繁華，但街道寬闊，干凈整潔。

    總之，不是他記憶里的模樣了。

    出了泗盤縣，路況變得有些顛簸，也許是近鄉(xiāng)情怯，看著四周熟悉又陌生的環(huán)境，懷念感慨的同時，他竟生出了些許的緊張。

    不過愁思也好，緊張也罷，很快就被胸口涌上來的不適感壓了下去。

    他暈車了。

    慢慢靠在椅背上，寧星阮閉上眼睛調整著呼吸，胸腹處的燒灼仍然不住往上翻涌。

    他試圖想點別的事情轉移注意力，腦子里閃過亂七八糟的回憶，也許是注意力轉移大法真的起了作用，暈車的不適感逐漸變小，胡思亂想間，他再次陷入了昏沉困乏中。

    昏昏沉沉間，左手邊有涼風流動，驅散了車廂里的悶熱以及皮質椅套散發(fā)的異味兒。

    寧星阮不由自主地朝左邊傾斜，最終落入一片清涼之中，有什么冰涼柔軟的東西貼著他的后頸和額頭，暈車帶來的不適感瞬間退去。

    清爽舒適的感覺讓寧星阮越發(fā)想要靠近那股清涼的源頭，潛意識促使他不斷朝左邊椅蹭，直到每一寸肌膚都被冰涼的氣息附著，他才輕哼著嘆了口氣，在舒適的環(huán)境下徹底放松下來。

    青年慢慢趴倒在旁邊的座位上，頭深深埋在雙臂間，露出雪白的后頸，他垂下來的手輕輕顫抖著，鼻子發(fā)出微弱的哼聲。

    不知過了多久，他輕輕掙扎了一下，露出了埋在臂間的臉。

    因暈車變得慘白的臉此時微微發(fā)紅，額頭鼻尖泛出小小的汗珠，頭發(fā)汗津津地貼在額頭和臉頰兩邊。

    他輕輕皺著眉頭，表情驚恐，隨著面色越發(fā)潮紅，他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沉重。

    最終一聲短促的叫喊，他慢慢睜開了眼睛。

    看著車廂頂部，寧星阮大口呼吸著略帶異味兒的空氣，手腳癱軟，竟一時起不了身。

    他做了一個夢，和以往醒來后記憶就會迅速模糊的噩夢不同，這次夢里的場景就如同真實經(jīng)歷一樣，清晰地印在他的腦海里。

    夢里黑色的霧鋪天蓋地的涌過來，他看到黑霧從他的領口，袖口和褲腳處鉆進來，緊貼著他的皮膚，陰冷、滑膩，寧星阮甚至能感覺到，黑霧在自己皮膚上緩緩滑動。

    皮膚上似乎還殘留著被濕冷的東西滑過的感覺，他輕輕搓了搓手臂，眉間憂慮不散。

    搖搖晃晃兩個小時候后，寧星阮拖著行李箱站在了在通往泗水村的岔路口。

    直到看見在路口朝他招手的叔叔，一剎那間，一直漂浮的情緒才像是終于落到了實地。

    叔，我自己知道路的，你在這等多久了?寧星阮眉間掛上了笑意。

    寧陽平扔了手里的煙頭順腳踩滅，走過來硬是接了寧星阮的行李箱道：閑著也是閑著，就過來看看，剛溜達到這你就下車了。

    寧星阮知道叔叔肯定早就等在這里了，他心中劃過一絲暖流，也不再客氣，應了一句便乖巧地跟在寧平陽身后往村子里走去。

    村里為什么現(xiàn)在要祭祖?離清明節(jié)還有小半個月呢。寧星阮疑惑道，他記得小時候村里都是清明節(jié)和中元節(jié)祭祖，而且清明節(jié)掃墳上香，中元節(jié)才會有很隆重的祭祖拜山儀式。

    寧平陽搖搖頭：這里頭的門門道道我也沒明白，你四爺死命催著讓回來，說是什么村里風水變了，要遷墳，不然祖宗怪罪下來孩子們要遭殃。

    要不是遷墳的事兒，你也不用跑這一趟了。你四爺神神叨叨，念叨得我頭疼，你跟你弟都還小，這種事兒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寧星阮愣了一下，頓時明白了昨天電話叔叔說話為什么奇奇怪怪了。

    泗水村老人多，老一輩對祖上傳下來的規(guī)矩習俗有種近乎偏執(zhí)的重視，他們執(zhí)拗地遵守著一些外人看來十分詭異的風俗，并嚴格要求子孫輩們跟著照做。

    所以泗水村很難留住年輕人，一代又一代，外面在飛速發(fā)展，年輕人慢慢搬離，這個小村子像是自我流放一樣，從來不向外邁出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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